第269章 番外五

近些年, 不少江湖侠客慕名而来,玉潋心也陆陆续续收留了好些无家可归的孤儿,听澜宗日渐壮大,短短数年间, 已超过全盛时期的规模。

尽管玉潋心深居简出, 但听澜宗盛名在外, 大璩境内, 各大仙门皆以听澜宗马首是瞻。

玉潋心的名字家喻户晓, 孩童跑过长街, 趴在茶馆外边儿, 听说书先生敲响惊堂木,合上折扇, 绘声绘色地讲起那传奇的“玉姑娘”。

如今,听澜宗宗门之所在囊括听澜山脉最高的几座群峰,占地广阔, 物产丰富。

玉潋心重拟宗规,宽法理,重人情,修心重于修行,赏罚分明。

宗内弟子不论资历如何,除了日常修炼以外,还需要参与一门德育宣讲的课程, 旨在培养听澜宗弟子严于律己, 宽于待人的品性。

下山历练的弟子, 皆乐善好施,以袖口标志听澜宗的云纹为荣。

修真者与凡人关系融洽,凡间遍布听澜宗设置的学堂, 不论年岁长幼,财物多寡,身份尊卑,皆可在学堂中觅得一席之地。

如有百姓蒙冤受辱,携状书寻到学堂,自有主事之人为其讨回公道。

日前有消息传来,听澜宗宗主阙清云自昏迷中苏醒,玉姑娘喜不自胜,以听澜宗之名向各州捐赠万石药石以慰民生。

阙清云昏迷至今已逾十年,其弟子玉潋心日日陪伴在侧,寸步不离,而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消息传出不久,听澜宗门庭若市,天下修士纷纷前往拜贺。

以往玉潋心鲜少亲自见客,然今时不同往日,每一位来听澜宗道贺的宾客,她都亲自接见,并回赠一份厚礼。

可见其尊师重道,对阙清云极为爱戴。

但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不久之后,又从听澜宗传出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玉潋心叛离师门,与阙清云也不再以师徒相称。

几如一块巨石投落水面,霎时间激起惊涛骇浪。

无人知晓此事背后因由,哪怕天下沸腾,侠士们四处打听玉潋心和阙清云反目的原因,与玉潋心私交甚好的几位皆闭口不谈。

玉姑娘生得容貌迭丽,修为奇高,又身份尊贵,她的经历早已为天下人所知,成就还在其师阙清云之上。

众人震惊于她年纪轻轻已登高位的同时,不得不喟叹江山代有才人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天下各宗各派青年才俊纵使仰慕其才,也不敢唐突冒犯。

唯坊间三岁稚童童言无忌,道是长大之后要娶玉姑娘为妻,引得一众兄长吵吵闹闹,众多亲朋哄堂大笑。

无人知晓玉姑娘是否心有所属,坊间众多猜测,但真正知晓内情的人从不多言。

阙清云将这样一个优秀且敬爱她的弟子逐出师门,实在很难不惹人生疑。

何况,玉潋心衣不解带地照顾阙清云十年,期间自是道不尽的辛酸,听澜宗长老弟子皆有目共睹。

坊间之人争相议论,是否阙清云醒后容不下玉潋心之才,因嫉妒而生愤恨,才如此行事。

直到有一天,又有消息从听澜宗传出来:

玉潋心携厚礼上听澜宗提亲,欲取阙清云为妻,阙清云力排众议,两人当众定下婚期。

天下人哭笑不得,哪里还不明白,先前那所谓的师徒决裂,不过是这二人暗生情愫,为避人言铸的一个台阶罢了。

玉潋心自然不怕闲言碎语,也对陈规礼仪漠不关心,但她容不得阙清云成为世人饭后谈资,故而设此一计,配合阙清云演了一场戏,以封众人之口。

两人将结连理,于听澜宗举行婚礼,广邀天下宾客,普天同庆。

心怀思慕之人黯然神伤,也有不少迂腐清高之辈痛斥此举有违人伦,但更多的人还是事不关己的心态,说声道贺无伤大雅,兴许还能谋得一份善缘,何乐而不为?

黎民百姓听说有大人物成亲,还是两个女人,惊讶之余啧啧称奇,原不放在心上,道是天高皇帝远,大人物的事情,与他们有何相干?

可再一细听,这故事里的人,竟是那听澜宗的玉姑娘。

凡界苍生,家家户户广受其恩。

消息传到百姓耳朵里,离得近的,就跋山涉水去听澜宗送上贺礼,人在千里之外,则辗转寻到听澜宗的学堂,请学堂先生捎上一程。

哪管私底下如何议论,但前去听澜宗拜贺的人,都笑容满面,贺词连篇。

这一日,天还未亮,第一个登上山巅,送来祝愿的便是那东冥氏圣女,东冥乐。

好着青衣的东冥乐今日换了身色泽明媚的衣裳,身后跟着已成东冥氏祭司的冥厄,山前弟子的通报还未送达云仙居,东冥乐已一脚踏进热热闹闹的小院里。

玉潋心去前山见客,留了几名弟子在院中忙活。

她们都是玉潋心收养的弃童,但玉潋心不让她们拜师,宗内弟子也渐渐淡忘了她原先听澜宗大弟子的身份,与众人一块儿,管她叫玉姑娘。

东冥乐进屋探望了阙清云,两人相谈甚欢。

玉潋心唯恐东冥乐使坏,得到消息便奔去云仙居,却被后脚赶来的莫长鸢以礼前新人不得相见为由拒之门外。

阙清云和东冥乐具体聊了些什么,玉潋心自然无从得知。

万里晴空一碧如洗,听澜宗上高朋满座。

礼乐声起,玉潋心穿着红艳艳的礼服从莫长鸢手中将同样一身嫁衣的阙清云接过,她斜眸不着痕迹地瞪了东冥乐一眼,后者不以为意,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玉潋心正要收回目光,掌心倏地被指甲一掐。

她暗自吃痛,垂眸飞快瞥眼看向阙清云,后者眉目隐在垂纱之后,看得不甚真切。

东冥乐却将这细枝末节悉数捕捉,眉梢一挑,笑容洒脱,幸灾乐祸。

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好细问,只得悻悻然转开脸,托着阙清云的手沿着花团锦簇的长廊走向前山。

岂料没走出几步,倏地听身旁人小声道:“你现在翅膀硬了,什么事都敢擅作主张。”

嗓音清浅柔和,与其说是抱怨责难,不如说是无奈嗔怪。

此前道是一切从简,不必铺张,可一转头,听澜宗四处张灯结彩,十里红妆,她再阻止已来不及了。

玉潋心听明白了阙清云言下之意,但她半分自觉也无,低下头抿着唇吃吃笑,待笑够了,才回答道:

“我就要天下人都知道,你我两情相悦,乃是天造地设的良缘佳配。”

她辗转百世,于红尘之中起落漂泊,执着万年未能达成的心愿,今日终于可以坦荡大方地摆在人前。

阙清云莫可奈何,若她真的不愿,又怎会纵容对方越过她的底线。

于情于理,她该给玉潋心一个交代,一场盛世之下的期许,一篇永不退色的华章。

为她们曾经一同走过的坎坷,与未来无边无际的锦绣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