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青黛阁内,常泱替陆乔松诊了脉,诊断的结果和林清羽的一模一样。但他不会像林清羽说的那么直接,只道:“陆三少爷是操劳过度,再加上这段时日饮了不少酒,以致肠胃不适。好在三少爷年轻体健,这几日准时用药,饮食清淡,清心寡欲,不日便能痊愈。”

陆念桃微笑道:“有劳常大夫。”

“那我这就去写方子了。”

陆念桃点点头,状似随意地问:“方才我听见常大夫叫我大嫂师兄?”

常泱迟疑片刻,道:“不瞒二小姐说,贵府少君和在下师承一人。不过我们已经许久未联系过了。”

陆念桃笑道:“还有这等巧事,难怪常大夫见到我大嫂那般喜不自胜。”

常泱:“……”

常泱开了药方便要告辞,陆念桃道:“常大夫既是大嫂的同门师弟,不如去蓝风阁见见大嫂再走?”

常泱想起刚才林清羽和他说了句“回头再聊”,便没有拒绝:“多谢二小姐好意。”

陆念桃命人将常泱带去蓝风阁,又让人再寻了个大夫来,按照那个大夫的方子抓药。之后,她亲手炖了碗燕窝,给休沐中仍在案牍劳形的南安侯送去。趁着南安侯欣慰之时,她说起陆乔松卧病在床一事,又言母亲为此事茶饭不思,忧心不已,人瘦了一大圈,可怜三弟在病中神志不清,还口口声声唤着“娘亲”。

南安侯闻言,不禁动了恻隐之心。自陈贵妃寿礼一事过后已过了两月,梁氏一直在闭门思过,安分守己。她到底是侯门正妻,是三个儿女的嫡母,总归要留她几分面子。

“你母亲养了这么久,病是该好了。”南安侯淡道,“不过她如今身子孱弱,管家的事就不用她操心了。”

梁氏解了禁足后,立马赶去青黛阁。得知陆乔松真的病因后,气不打一处来:“你落榜后被侯爷训得什么样你自己忘了?竟还有胆子去教坊司寻欢作乐,你是想被那些不三不四的妖精吸干么!”

陆乔松一个读书人,被生母指着鼻子这般痛骂,恼羞成怒道:“我本就没什么大碍,都是那林清羽添油加醋,在下人面前说我……士可杀不可辱,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都别说了。”陆念桃镇定道,“如今母亲解了禁足,这是好事。”

“解了禁足又能如何。”梁氏叹着气,“如今你父亲不信我,你外祖家又是个不顶事的。上回过后,你父亲便再没来过我房中,怕是都去眠月阁了罢。”

陆念桃无奈:“母亲,我同您说了多少次,一个无子的妾室对您没有任何威胁。倒是大嫂……如今府内小事是由潘氏关着,但大事都拿捏在大嫂手上。母亲想拿回管家之权,重点应放在大嫂身上。”

陆乔松恨道:“我就不懂了,林清羽一个冲喜的男妻,父亲不过是区区五品太医院院判,你们怎么就被他搞成这样?”

陆念桃扫了眼梁氏,道:“我也想问。母亲,您和刘嬷嬷做的那些事,为何不提前和我说?”

梁氏知道女儿是个极其聪慧的,在她面前不由唯唯诺诺:“我、我那不是怕你操心么。”

“若您提前告诉我,我定然会阻止。我问过张大夫,他说大哥熬不到明年,那我们等便是了,您到底在急什么?现在可好,您连家都不能管,还失了父亲的信任。即便大哥去了,还有潘氏和大嫂在,您又如何一手遮天。”

梁氏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当时是被刘嬷嬷撺掇得猪油蒙了心。陆乔松道:“事已至此,你再说母亲又有什么用。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把管家之权拿回来。这一月才有三百两,哪里够花。”

陆念桃想了想,道:“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

梁氏忙道:“什么办法?”

陆念桃缓声道:“三弟的病,就继续让那位常大夫看顾罢。”

蓝风阁的卧房内,林清羽手中持笔,写着一个方子。几乎要睡着的陆晚丞掀开眼帘,想着多看一眼美人再睡。

“你在写什么?”

“药方。”

陆晚丞迷迷瞪瞪的:“嗯?你又要给我用新的药了?这回是什么药。”

林清羽眯起眼睛:“助兴之药。”

陆晚丞:?

林清羽冷笑:“你三弟说,我是因为你满足不了我,才污蔑他肾虚。”

陆晚丞:???

这时,花露前来传话打断了陆晚城的问号。她说有一个姓常的大夫求见少君,现下正在院中等候。

“是我师弟,”林清羽道,“我去见他,你午睡罢。”

陆晚丞轻吞慢吐道:“哦,行吧。”

他重新闭上眼睛,不知怎的没了睡意。花露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想替他掖掖被子,冷不丁地听见一声:“花露。”

花露吓了一跳:“少爷?您还没睡着啊。”平常这个时辰,用少君的话来说,少爷应当已经睡晕过去了才是。

陆晚丞坐起身,抱着枕头问:“你什么时候把枕头换成绿色的了?搞得我有种头顶一片绿的错觉。”

“那少爷喜欢什么颜色的枕头,我这就给您换。”

陆晚丞看向窗外,若有所思:“我想想。”

林清羽在前厅接待常泱。在几个师兄弟中,林清羽和常泱同年拜入师门,关系会比其他师兄弟亲密一些。此刻分别两年再见,看着面前明显长高变黑的少年,思及自己今时不同往日的处境,林清羽难免生出几分感慨。

“师弟长高……”林清羽话音一顿,想起某人“高师弟”的说法,话突然就说不下去了,甚至有点想笑。

陆晚丞正事没做几件,给人洗脑的本事倒是一绝。

常泱不知林清羽放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是被什么吸引走了,他深深地看着林清羽,胸腔内情绪翻涌。

师兄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欺霜胜雪,声线微冷;明明是个男子,脸庞却能用“冷艳”二字形容。只可惜,人是事非,不过两年功夫,他心心念念的师兄竟成了病秧子小侯爷的男妻,怎能不让人意难平。

若他知道师兄日后会嫁作人妻,他早就出手了,还忍这些年作甚。

相较他而言,林清羽似乎淡定多了:“师弟是何时到的京城?”

常泱心中百感交集,道:“去年年底,我拜别师父,回临安陪父母过了年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京城。我先是去了林府找你,你父亲却告诉我,你已经……”

林清羽问:“师父他老人家可还好。”

“师父仍是老当益壮,闲庭野鹤。只是师兄你……”常泱压低声音,目光中难掩情愫,“师兄,我知道你是被强迫的。一道圣旨,让你不得不委身下嫁。”

久别重逢,林清羽不想和师弟聊这些:“别说了。”

常泱置若罔闻,又道:“没有人比我更懂师兄。我深知师兄志向,见师兄沦落至此,我几天几夜未曾合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