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们和好吧(第2/4页)

她一时兴起,将小案铺在窗下,着云碧伺候笔墨纸砚,便打算即兴作画。

慕月笙透过门缝静静注视着她,她眉眼弯弯,清透澄净,脸颊笑靥浅浅,时不时牵扯出两个小梨涡,分外惹眼。

她一气呵成,画出一幅山水泼墨,待完就,竟是倚着窗捧着那画与江面的彩霞进行比对,笑容生动又娇憨。

慕月笙瞧入了神,不由失笑,罢了,她想做什么由着她,且给她时日。

晚边船停靠江州补给,江州乃南昌府的门户,渡口人来人往,昼夜不绝。

慕月笙择了一酒楼带着崔沁用晚膳,二人已许久不曾面对面坐着吃饭,正中摆着一盘清蒸鳜鱼,姜丝并着葱花点缀其上,阵阵清香萦绕鼻尖。

崔沁早知鳜鱼是江州一道必吃的名菜,先用银箸夹了几口肉尝了尝,

“味道不错。”

慕月笙试了一口便停了下来,喝上两口小酒,用上一碗饭便静静看着崔沁吃。

崔沁吃到一半见慕月笙放下碗筷,不由疑惑,“怎么,不合你胃口?”

慕月笙注视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用膳,崔沁极爱吃鱼,当初也爱给他做鱼,红烧的,清蒸的,她样样拿得出手,这客栈里的鱼虽好吃,却抵不过她做的菜,没有家的味道。

他一路来身家性命,身后荣辱皆不当回事,却不曾想有朝一日他也会想要一个家。

想跟眼前的小女人生个孩子,冷了与她窝在被褥里给她取暖,凉快了带着她吃冰镇酸梅汤。

初见时,他告诉她,他心地宽大,婚姻于他而言,可有可无。

如今他沉溺于她的温暖,却轮到她想闯出一片天地。

膳罢,二人出了客栈迎着江风纳凉,慕月笙开口道,

“沁儿,我有事需要在江州待两日,你能不能留下来等等我?”

崔沁回眸迎上他清湛的眼,想了想,回道,“我去金陵拜访施老爷子,多少得备些礼,前两日下雨,耽搁了行程,眼下趁着天晴,想尽快抵达金陵安置。”

慕月笙想说给施老爷子的礼,他已备好,只是想起客栈她那夜的话,又生生吞回去,心中再不舍,也不敢再强求与她,只是闷闷不乐说了一个“好”。

片刻后,帆船启航,崔沁立在甲板回眸,目光掠过岸上一隅,只见他一袭黑衫独自立在渡口,千帆过尽,他自岿然不动,远远的,瞧出几分不由分说的孤寂。

暮色渐浓,将他的身影淡淡隐去,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三日,崔沁都在船上画画写字打发时间,不声不响,这一路居然作了五幅画,有长卷,也有小扇面,崔沁小心翼翼卷好,心中有了成算。

经过三天三夜的行驶,船只终于抵达金陵城外宽阔的江边,

“到了,到了!”

云碧连着坐了这么久的船,只觉得头昏脑胀,快些要撑不住,这会儿便倚靠在栏杆,指着远处雄伟的石头城欢呼雀跃。

崔沁听到拍浪声,掀帘而出,只见岸边矗立着一座高大巍峨的峭壁,似金陵城的天然门柱,一波波巨浪席卷而上,激起滔天的浪花,即便它的主人已携国北上,它却依旧在此地固执地彰显它无与伦比的威严。

这般庄严肃穆又雄浑壮阔,必为金陵城西著名的军事要塞——石头城,石头城环山筑造,周长七里,依山傍水,夹淮带江,险固势威,城上旌旗飘飘,卫士森然不动,城下古木幽幽,绿色成荫,又有一派宁静深沉之气韵。

整个石头城如猛虎般地雄踞在大江之滨,再加上金陵城东有以钟山为主的如苍龙般蜿蜒蟠伏的群山,也难怪诸葛孔明有“钟山龙蟠,石头虎踞,真乃帝王之宅也”的赞叹。

崔沁饱读诗书,不由生出几分怀古之臆,“巨浪乘风,佳气葱葱,形胜甲天下,真不愧是天赐宝地!”

大晋立国之初定都金陵,此处曾是皇都最伟岸之所在,后来明帝迁都北上,石头城自然也渐渐荒废,经年过去,惊涛拍浪,吹不来旧时风波。

刘二凑了过来,笑嘻嘻问道,“娘子,您是第一次来金陵吗?”

崔沁目色恍惚摇了摇头,“我少时来过,只是记忆斑驳模糊,已无印象。”

陈七踱步至云碧身旁,跟着她一路远眺,指着那入关口道,“云碧姑娘,我几年前曾随三爷南下,在金陵待了整整两年,你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去呀。”

云碧不屑地翻了他一个白眼,“我想去哪里玩,随便找个脚夫送我不好?让你这碍眼的跟着岂不讨嫌?”

陈七猛咳,复又努力挣扎道,“云碧姑娘,我们家爷虽然常年不在金陵,可这金陵水路有三成生意都是爷管着的,你跟夫人来了金陵,那是可以横着走啊!”

云碧凉飕飕递了个冷眼给他,“我不偷不抢,照样可以横着走啊...”

陈七语塞。

须臾,船只打石头津关口而过,排在水面上等着入关的船只甚多,崔沁这艘快船不大,船夫想了法子在十几艘大船中七拐八拐驶入巷中,前头有一侍卫抬手制止了船只靠近,些许是见不惯这艘小船穿梭的行径,冷眼喝了一句,

“一边排着队去!”

刘二笑眯眯立在船头朝那校尉施了一礼,风姿凛然道,

“水关校尉,在下是官船,不是商船。”

那校尉一听官船,又见刘二操着一口京城口音,微觉一愣,旋即回了一礼,

“可有过所文书?”

刘二飞身而上,只施施然掏出一个令牌在那校尉跟前晃了晃,那校尉登时惊得眼珠子睁出来,连忙恭敬施了一礼,摆手示意放船。

船只从石头津过关,驶入外秦淮,此时暮色微垂,天际呈现一片青白,两岸华灯初上,已露出些许金陵的繁荣来。

外秦淮的河水略有些浑浊,飘着些枯枝烂叶,船头迎风破浪,划出一道深长的涟漪,绵延数丈之远。崔沁倚在船头,披着一件薄薄的水云衫,露出一张明艳的容颜来,好奇打量两侧垂柳依依,行人喧哗。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彻底暗下来,船只抵达朱雀航,在水门关验过过所文书后,船只撤帆从朱雀航下探出一个头,迎着碧波荡漾,缓缓驶入内秦淮。

这一瞬间,欢声笑语,璀璨灯光扑面而来。

楼宇相接,鳞次栉比,商肆层层叠叠倚在两岸,旌旗蔽空,灯火辉煌。时不时有烟花在半空绽放,孩童嬉戏,少女掩面低笑,喧嚣盈盈。

崔沁原以为京城东西两市,曲江园两侧已然够繁华热闹,如今瞧了这秦淮河,才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纸醉金迷,天上人间,那半撑着垂在水面的幡帷,那时不时倚在楼里朝水上船只扔来半片香纱的舞女,说不出的缱绻风流,糜丽奢华。

便是面前的秦淮河,流水迢迢,浮萍满地,圈圈涟漪绵延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