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别怕,我在。(第2/3页)

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只有城墙脚下略有几盏微弱的风灯。

“含元阁还有多远?”崔沁问前来带路的内侍。

“就在此处!”

内侍指着不远处一六层的小阁,小阁掩映在葱木当中,似有晕黄的灯芒打窗户溢出。

二人匆匆来到含元阁下,内侍先上前询问,片刻转身回来冲崔沁道,

“娘子,含元阁乃重地,并无安置之处,刚刚欧阳娘子昏厥后,被人送到了最近的三元阁,已经请了大夫过去,咱们去那边瞧瞧吧。”

从金陵书院至含元阁皆在旧皇城的圈禁当中,各家的侍从均不能带入,内里除了书童便是内侍,偶尔能见到几位宫女,也是伺候那些大人物。

崔沁晓得此刻欧阳娘子身边不一定有女婢,一路来欧阳娘子对她照料有加,虽因裴音有些许隔阂,后来欧阳娘子主动释嫌,二人重归于好。欧阳娘子品行高洁,是真正的君子之风,崔沁打心眼里敬重她也感激她。

她此番受罪,崔沁不能坐视不管。

出入金陵书院快一个月,崔沁遇到的皆是严谨敦厚的夫子或老学究,便是下人也都恭谨温顺,不曾遭遇半点怠慢轻浮之处,自然也没往他处想。

何况,皇宫禁苑,守卫森严,岂会有人敢乱来?

崔沁额头已渗出一层细密的汗,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略一抬头瞧见内侍领着她到了一城墙甬道下,甬道下隐约瞧着有一高高的门卡,并有侍卫林立。

一股强劲的湖风从甬道席卷而来,吹得她差点窒息。

夹杂着花香水草的气息。

她不曾来过此处,略有些惊讶,

“三元阁在哪?”

“三元阁在后湖里头。”

崔沁顿时睁圆了眼,后湖守卫森严,想要进去还得层层盘查,他们怎么可能将欧阳娘子送到此处?

崔沁警惕心大起,盈盈止住脚步,“公公,这里头是后湖,可随意进出吗?”

“当然不能!”内侍见她不肯动,又折回来躬身道,“娘子,三元阁就在墙根下,离着这里几步的距离,王传化公公常日在此处理事,欧阳娘子的丈夫曾与王公公有些交情,王公公听闻娘子病倒,立即着人送到此处,请来大夫看顾。”

王传化名气极大,在金陵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既是与欧阳娘子有旧,她就略略放心。

关卡果然守着六个侍卫,听了内侍所说并不肯放人,只待人去三元阁喊了人来亲自分说,侍卫才将崔沁放进去,只是那内侍却无论如何不许进。

“娘子,奴婢去寻一辆马车来,待欧阳娘子醒来,您便缠着她出来,奴婢再送你们回府。”

一切都伪装的很好。

崔沁看不出半点端倪。

因着后湖不许人点灯,里头黑漆漆的,唯有灰蒙蒙的水光荡漾铺在脚下。

崔沁循着另外那内侍来到三元阁,三元阁也是一三层小阁,临湖而建,果然只与刚刚的城墙门口隔了数步的距离。

门口并无他人,内侍领着她到了门口,往里指了指,

“娘子,欧阳娘子在里头。”

虽说是不许点灯,这三元阁的大堂却点了数盏宫灯,瞧着倒像是常有人住似的,里头摆设极为富贵奢华,飘绿的翡翠挂屏,八开的苏绣紫檀屏风,墙角还燃着一银镀金博山炉,青烟袅袅,崔沁吸了一口略有些沉沦。

她今日身子并不舒适,被这沉香一熏,竟是有些萎靡。

见底下无人,她强撑着扶楼梯往上攀爬,来到二楼的宽室。

敞阁大开,湖风猎猎,唯有南侧墙角背风处辍着一盏风灯,晕黄的灯芒倾泻而出,照出一室空荡。

欧阳娘子不在此处。

难道是有人算计她?

浓烈的阴霾笼罩心头,崔沁二话不说,转身大步往楼下奔去。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暗处掠出,他眉眼凉薄,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格外肆意张狂。

看清来人那一瞬,崔沁的心凉的透透的。

宁郡王!

荣王的长子,希玉灵的继子!

蚀骨的仇恨夹杂着后怕在她眼底交织,

“原来是你?”

她也就编纂大典那一日远远瞥过他一眼,这么久了都不曾打照面,崔沁都差点忘了这个人。

宁郡王唇角扯出柔情的笑,如同看猎物一般贪婪扫视着她,“崔娘子莫怕,本王不会害你。”

面前的小女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盈盈清澈,倒映出他心底的阴暗和浑浊。

崔沁心若死灰,眼见他一步一步逼近,她踉跄往后退了一步,纤手紧紧拽住了身后的门框。

她侧头往后瞥了一眼,底下湖水深沉,隐有波澜起伏,

她轻盈的身影迅速掠过,人已挨着围栏,目光警惕瞪着宁郡王,

“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她说出这话时,声音很是平静。

这里是后湖,不会有人来救她。

慕月笙昨夜已离开,哪怕他真的留了人看顾她安虞,怕是也进不来这后湖,雄浑高峻的城墙将她与外界隔绝地彻彻底底。

也隔绝了她所有的生机。

她今日怕是难逃一死。

即便是死,也要保住清白!

只是好恨哪。

她的亲娘被荣王所夺,她又要被荣王的儿子给逼死。

崔沁没有丝毫犹豫,玉腿跨上了围栏。

宁郡王哪里会看着她赴死,仿佛是猎人捕捉猎物,他喜欢这样的游戏。

带刺的花,蹂..躏起来方有乐趣。

眼见崔沁要跳下去,他蓦地往前一掠,伸出手拽着那只腿将她往下一扯,

“啊!”

崔沁就这般跌了下来。

簪子被栏杆撞碎,一头乌发如瀑布垂下,遮住她大半个身子,落地的瞬间,她痛得抬眼,那秀发悉数从她眉眼滑过,如拨云见月般露出一张昳丽的容,惊心动魄的美。

今夜他就死在她肚皮上也值了!

宁郡王兽心大发,朝崔沁扑过去。

好在崔沁反应也迅速,身子飞快滚开。

崔沁眼见他扑了个空,抡起脚对准他后背踢去。

濒死的绝望,什么劲儿都使了出来,宁郡王被她一踢,撞到了栏杆上,疼得他眼冒金星。

崔沁抓住机会,提起裙摆往楼下奔去。

宁郡王捂着眼踉踉跄跄尾随追奔。

这里是后湖,虎贲军和城门校尉交叉巡逻,相互牵制。

宁郡王再胆大,也不可能一手遮天,他不敢声张。

为了让宁郡王成事,原先的内侍已悄然不见踪影,崔沁跑出含元阁,往刚刚来的方向张望一眼,夜色浓稠如墨,隐约瞧见一些黑漆漆的身影掠过。

她不敢赌。

那些人敢放她进来,肯定有人被买通。

她拼命往西侧跑。

纤瘦的身影如同被雨水浇湿的蝶,似折了翅膀的雀,娇弱又柔韧地沿着湖岸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