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有罪的人
晚上七点，梧城某家中式私房餐馆的包间内。
身着黑衣的女人坐在窗边，看上去有些消瘦，但依然称得上漂亮。
何巧比在《宝石花》那部电影里看起来老了一些，眼角攀上了细纹，却并不妨碍她的容色。
见到祝霄鸣和顾景尧，何巧优雅地站起身，递出一张名片，露出淡笑：“幸会。”
祝霄鸣看了一眼何巧的名片，发现上面写的是一家圈内著名的营销公司，这家公司几次战绩都赫赫有名，甚至传出了只要找这家公司，就没有打不赢的舆论战这样的名声，没想到幕后的老板居然是何巧。
不过奇怪的是，名片上写的却不是“何巧”两个字，而是“何妍”。
祝霄鸣发出了一声疑惑的问讯。
何巧似乎察觉到他在想什么，解释道：“她去世之后，我改了名字。”
这句话是回答祝霄鸣的疑问，但却是对着顾景尧说的，他们都知道何巧指的是谁。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这几年圈里从来没有听说过关于何巧的消息。
“我想找你很久了……”何巧看着顾景尧，眸光闪动。
在此之前他们从未谋面，却因为一个共同怀念的人，产生了联系。
顾景尧敛着神色：“我也正想找你。”
自从那天在电影节上见到了肖似何巧的身影，顾景尧一直有一种预感。
《宝石花》的女主角何巧很可能还在圈中，并且和他一样谋划着为黎妍报仇，如今见到本人，更应证了他的猜测。
恐怕之前他对盛世的那一番重创，之所以能如此轻松，背后也有何巧的一份功劳。
只是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和黎妍是什么关系，如果只是电影的女主角，会为了死去的导演隐姓埋名，冒如此大的风险蛰伏这么久吗？
顾景尧心中划过数种猜测。
何巧拿起面前的茶杯，置于唇畔，轻戳了一口，眼神轻轻扫过祝霄鸣的脸，打趣道：“这个小朋友，是你的男朋友吗？”
顾景尧自然地点了点头，开口道：“你要说什么，他都可以听，不用避着他。”
十足的保护姿态，让何巧弯了弯眼：“她如果知道你谈恋爱了，一定会很高兴。”
祝霄鸣好奇地观察着眼前的女人，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何巧提起黎妍的口吻若说是朋友，似乎又太亲密，说是别的关系也不太对。
可他也琢磨不出那点微妙的差别，只能作罢。
顾景尧注意到祝霄鸣皱起的眉，手掌轻覆在了他的手背上，祝霄鸣歪了歪脑袋，虽然不太明白顾景尧的动作，但还是自然回握了上去。
“你拍的那部电影我听说了，你想从舆论切入我可以帮你，但只靠这些还不够，盛世比你想的更复杂，它并不是简单的影视公司。”何巧的语气依旧淡淡，但脸上的表情却逐渐严峻。
顾景尧当然知道何巧指的是什么，黎妍在录音笔中留下的证据，证明了盛世背后有一个交易网，但那些为盛世提供荫蔽的人，却并不见得愿意保下它，毕竟这样的惊天丑闻，可不是普通的黑料，更何况现在他们的手里有了切实的证据。
“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不会放弃，你不用劝我。”顾景尧握紧了祝霄鸣的手，眼中无比坚定。
何巧笑了笑：“我不是劝你，我的意思是，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顾景尧皱了皱眉，终于问了一个他一直疑惑的问题：“何巧，你和黎妍是什么关系？”
何巧听见黎妍的名字，眼神有一瞬间的柔软，好似在怀念这什么，手指摩挲着面前的茶盏，而后陡然变得冰冷：“我只能说，我比你更想看见盛世付出代价。”
可能情绪起伏过大，何巧猛烈地咳嗽起来。
祝霄鸣看她的样子有点担心，帮她顺了顺背：“你的身体没事吧？”
何巧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这个身体的状况越来越不好，但她并没有觉得惋惜，因为她是一个带着罪活着的人。
黎妍从始至终都没有告诉过别人，那天晚上，去和盛皓吃饭的人其实是她。
当年，拍完黎妍的电影后，何巧一时鬼迷心窍，相信了盛世抛出的优越条件，瞒着黎妍偷偷参加了酒会，但她没有想到那天的酒会根本就是一场围猎……
她在慌乱之下给黎妍打去了求救电话，却没想到害了她。
如果有个人为了保护自己站了出来，而她却因为懦弱不敢出声，眼看着对方遭到伤害，那么余生活在罪孽，都是理所应当的。
就像她把名字改成了何妍一样，从黎妍去世的那一天起，何巧就给自己上了一把终身无法解开的枷锁。
会面结束后，辛馨把何巧接走了。
祝霄鸣犹在思索何巧和黎妍的关系，顾景尧忽然回过头，朝他招了招手：“陪我走走吧。”
梧城的傍晚，路边的梧桐树影摇曳，路灯的光顺着叶隙洒落在人行道上。
还好这条路幽静，没有什么多余的行人，祝霄鸣和顾景尧才能无所顾忌地走上一会儿。
“我和你说过她吗？她，就像我的姐姐一样，帮助我，引导我，带我走上了电影之路。”顾景尧垂下双眸，仿佛树影在他的眼中闪动。
祝霄鸣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她是很好的人。”
在浮城的时候黎妍也很照顾他，如果不是黎妍对电影的热爱，祝霄鸣不会选择进入演艺圈。
他动了动嘴唇，望向顾景尧：“你还记不记得你在拍浮城往事的时候……捡到过一个走丢的小孩儿。”
顾景尧愣了愣：“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
祝霄鸣抿着唇不说话，有点生气又有点羞，顾景尧怎么回事，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居然还没有认出来！
他气呼呼地撇了撇嘴：“你就没有想过那个小孩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样吗！”
顾景尧挑了挑眉，从祝霄鸣的语气里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不可思议：“那个眼镜仔是你？”
祝霄鸣哼哼了一声，强调道：“我先申明，那个时候我没有喜欢你！我告诉你这件事，是想说，黎导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顾景尧顿时笑出了声，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谁能想到他初入行的时候在异国他乡捡到的小孩儿，居然成了他的男朋友。
顾景尧想起了什么，侧过头，盯着祝霄鸣：“所以你一直都记得我，瞒着不说，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祝霄鸣被顾景尧一语道破，又不愿意承认，愤愤道：“我才没有这么小气！你不记得就不记得，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我会觉得很可惜，明明和你有这样的一段经历，却让我忘了。”顾景尧望着祝霄鸣的双眼，路灯的光点落入彼此眼中，“关于你的所有记忆，我都想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