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阿麦此刻正在酒店外面的那家便利店买驱蚊水。

付完钱他看了一眼时间,快十点了。

郑观语那边还是没什么动静,今晚可能不会回来了?谁知道。如果明天郑观语一个冲动跟着剧组去了畹町,他们可能还要在这地方待上十天半个月。

按照正常计划,郑观语是该走了。下个月有电影节,他们这时候本应在上海和剧组一起等着出发去威尼斯。

不过郑观语不走,谁也不敢催他。阿麦算了算时间,感觉应该还是来得及的,郑观语也不是那种不着调的人,知道轻重。

可是…… 瑞丽好热啊,他真的不喜欢这么热的城市,每一天都又热又闷,出门随便走两步就满头大汗,好想赶紧离开……

阿麦拿着驱蚊水走到酒店门口,眯起眼睛一看,发现酒店门口有个人正插着兜在吸烟区抽烟。

他确认了下才小跑着走过去,走到那人身边喊了声:“观语哥?!”

郑观语扭头看了他一眼:“刚准备打电话给你拿房卡…… 去哪儿了?”

“去买驱蚊水。” 阿麦答完,又奇怪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郑观语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不欢迎我回来吗?”

“不是。” 阿麦看了看他的表情,“我以为你今晚跟……”

郑观语笑着瞥他一眼:“以为我十分急色,今晚就把人家给上了?”

阿麦摆手:“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不仅什么都没做,我还被发了一张好人卡,被拒绝了。” 郑观语笑着道,“你待会儿买明天的机票,我们回去吧。”

阿麦震惊得愣在原地:“啊?”

郑观语看上去挺正常。他又抽出一支烟点上。光看表情,你或许会觉得他心情还挺好的,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意料之中。” 郑观语道,“我知道他会拒绝我,但还是想直说。”

阿麦还是有些惊讶。

在他想象中,郑观语喜欢一个人应该会十分谨慎,心动、靠近、挑明心意的过程都会很缓慢,可这次怎么会……

“哥。” 阿麦问,“你怎么跟他说的啊?”

郑观语:“我说我想捧他,并且有点喜欢他啊,直截了当的说法。这种事情说清楚最好,我不喜欢含含糊糊的。”

这追人方式是不是有点问题。阿麦无奈道:“观语哥,这样追人,很容易被误会的,说不定人家以为你很花心……”

郑观语笑了笑:“可能吧。但你想过没有,我如果追求一个小演员,似乎不管怎么说其实都有那种意思。我不如开始就委婉地把那方面的意思说了,他如果真的想红,因为我的身份愿意跟我有一个开始……”

顿了下:“算了,说这些也没意思,你就当我是冲动吧。我可能是有预感他是直的对我没感觉…… 才说的,让我死心也好。”

阿麦睁大眼:“可你以前从没有……”

郑观语摸着下巴笑了笑:“是啊,以前没有,看见他就收不住了,这样真不好。”

阿麦有些同情地看了郑观语一眼,叹了口气,不解道:“观语哥,我还以为你会喜欢那种可爱一点的小男生,我觉得那个明峥有点…… 你别喜欢这种类型了,找个乖一点的吧!”

郑观语瞥他一眼,疑惑道:“他很可爱啊,你没觉得吗?”

阿麦回忆了下自己对明峥的印象——在片场他看到的明峥永远在拍打戏,手上每次都拿着凶器…… 看上去哪里可爱了?

“没觉得哪里可爱。” 阿麦小声答,“我甚至觉得他有点凶…… 而且还比你高!”

郑观语失笑:“你大概不太理解我的审美。”

沉默了会儿。

阿麦敬佩道:“观语哥,你一点都不像是被拒绝的样子,我以前告白被拒绝可是喝了一晚上的酒……”

“我又不难过,为什么要喝酒。” 郑观语道,“我反而很抱歉,他解释的时候我看得都有点心疼了。”

阿麦沉默了会儿。

他有点怀疑是自己不正常还是郑观语不正常,怎么会有人被拒绝了还替对方觉得抱歉的?

“其实能感觉到他对我没什么意思,早点说了我心里痛快。” 郑观语叹了口气,“他不喜欢同性,我能感觉到。”

阿麦和他感情一直很好,闻言有些难过地道:“观语哥,你别难过啊,你人真的特别好,以后……”

郑观语无所谓地笑笑:“好了,你别拉着脸!这件事在我心里非常圆满,我没有遗憾,一点都不难过。”

阿麦看他抽烟的侧脸,重重叹了口气。

郑观语抽完那只烟,笑着拍拍阿麦的肩膀,道:“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杨姝,我们都忘了吧。”

第二天郑观语就飞回了上海。他从瑞丽带走的只有两样东西,一粒慢慢变皱的橄榄,还有一个大概不会打通的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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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丽下楼喝水的时候听到屋里有动静。她迷迷糊糊地走到堂屋,看见明峥翻出了投影仪,正一个人坐在客厅放电影看。

岩丽轻轻走近了两步。

“怎么还不睡?” 她轻声提醒,“明天还要回畹町,该早点休息。”

明峥扭头,朝她招招手:“来陪我看电影。”

她走到明峥两步以外就停下了,跪坐好才问:“是什么电影?”

“叫《朝夕》。” 明峥道,“今天请到家里吃饭那位主演的电影。”

岩丽看了看他:“你们算是朋友了吗?”

明峥点头又摇头:“我以为是,但对方似乎不想跟我做朋友。”

岩丽叹了口气,觉得有点可惜。

明峥因为成长经历比较复杂,身边同龄人很少,从小一直过得很孤单,家里同意他来拍戏,其实也是想哄他高兴。

“没关系,反正演艺圈也比较复杂,对别人小心一点比较好。” 岩丽道,“拍戏就拍着玩一玩嘛,也不可能拍一辈子,家里也要你帮忙,你想啊,你小姨现在多辛苦,以后……”

明峥显然很不想聊这个话题,语气已经有些不高兴了:“不讲那个行吗?”

岩丽不敢说话了。

她坐在明峥两步外,有些无聊地盯着投屏看。

她没什么艺术细胞,欣赏不来明峥爱看的那些电影,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电影里的那个郑观语还是少年人的长相,表情青涩而懵懂,画面里的他赤脚走在森林里。

这是李志元拍过风格最阴郁的一部片子,全片色调都有些灰蒙蒙的,压抑又沉重。

片子里最醒目的存在就是郑观语,他穿着一件很旧的衬衫,套在身上松松垮垮的,看上去很单薄。

“他妈妈死了。” 明峥指着屏幕道,“他现在是打算在森林里找出一束花,去送给他妈妈。送完那束花,他会回家,去他家的院子里拿起一把斧头,砍掉那个家暴他妈妈的男人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