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回国之无问西东(14)

所长的话刚落,楚雄就迫不及待发言道:“所长,这是我新写好的汉字拉丁化方案,还请您过目。”

说完,他就双手拿起资料毕恭毕敬的提交给了所长。

所长抬手随意翻了几页,轻笑一声,抬头直直看向吴松孺,“老楚的提案,听说上回你们给毙了?”

吴松孺面无表情道:“他方案不行。”

宋奇连忙给他找补道:“我们当时是举手表决的,这是少数服从多数。”

楚雄冷笑一声,不阴不阳道:“上一回投票的时候所长不在,我要申请重新投票。”

吴松孺轻蔑的扫了他一眼,“再投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楚雄针锋相对:“投票还没开始你就已经知道了结果?难不成你能操纵选票不成?”

“你!”

“好了好了,不要再吵了。”眼看着两个人马上就要吵起来了,所长头疼的打断了他们。

“上回我没在,老楚你再把你的想法讲一遍,我听听怎么样。”

于是楚雄就用胜利的眼神看了吴松孺一眼,滔滔不绝开始叙述他的想法。

乐景肩负着帮吴老师进行会议记录的重任,所以他无奈的开始记笔记。

记着记着,他就也开始烦楚雄了。无他,废话太多。

为了印证自己拉丁化汉字的合理性,他扯虎皮做大旗,拉了无数名人为他背书。

首先被他拉来背书的,当然是明代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和法国耶稣会传教士金尼阁。利玛窦的《西学奇迹》和金尼阁的《西儒耳目资》是目前学术界公认的狭义上的汉字拼音话的起点。

然后他又拉了一大票民国文豪的拼音化改革给自己背书。乐景听的昏昏欲睡。

突然,有个名字闪电般的闯入乐景的脑袋,他一瞬间就清醒了,难得动作有些激烈的抬起头,惊愕的看着还在滔滔不绝讲话的楚雄。

“季鹤卿先生晚年也尝试过汉字拉丁化改革,并且取得了一些成效……”

季鹤卿???

是他认识的那个季鹤卿?

乐景把原主的记忆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蛛丝马迹。

是不是他听错了?

也许只是名字相近的人?

乐景在心里问系统,‘这个世界和颜泽苍所在的世界是同一个吗?’

他之前从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

在漫长的几秒钟沉默过后,属于系统的冰冷机械音终于响起,“是也不是。《后妈难为》是由《大清贤媳传》结局展开的无数个可能性分支之一,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平行世界。剧情开始时间点为《大清贤媳传》的100年后,此时距离《大清贤媳转》故事结束已经过去了53年。”

尽管刚刚已经有了猜测,但是此时听到系统承认,他还是结结实实愣住了。

乐景罕见的大脑一片空白,脑海里一瞬间似乎想到了许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他双眼放空呆呆凝望着还在慷慨激昂做学术报告的楚雄,突然有点眩晕。

在过来开会前,他还在想他见过这么多大风大浪,今天就是小场面,他不会有任何心理波动。

他错了。

也许时间能让他忘记许多事,但是其中不包括他们。

即便他已经活了这么久,已经变成了拥有年轻皮囊的老人,此时想起死在黎明前的飞鹏,想起希望破灭后绝望的鹤卿,想起因为被他改变命运很大可能“不得善终”的静姝,还是让他意难平。

也正是因为这份意难平,驱使他咬牙走到了现在,仿佛只要他见过黎明,便能告慰另一个世界的他们在天之灵。

乐景低下头,捂上眼睛,企图遮住汹涌而出的泪意。

他深吸口气,隐约听到鼓膜的震鸣声,鼓足勇气问道:

‘他……他们还活着吗?鹤卿和静姝,他们两个人,还活着吧?’

黎明这么美,你们看到了吗?

……

直播镜头里,在听到那个名字后,青年缩在墙角,忍泣吞声,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已经再也没有任何疑问了。

顾图南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他伸出指尖,轻轻碰上青年颤抖的手,“苍哥儿,苍哥儿,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是你!”

太好了,我转世了,你也转世了。虽然身处在不同的时间点,但是我们都看到了黎明。

多么壮丽辉煌的黎明啊!多么震撼磅礴的日出啊!

我看到了。

卿卿也看到了。

现在,终于,你也看到了。

可是我们再也无法相遇。

我们三兄弟,再也不能并肩建设我们的国家。

多么可惜啊……

顾图南弯下腰,捂着脸,哭声沉重悲凉,浸透了一个多世纪的沧桑。

鹤卿,是1950年3月17日去世的,享年94岁。他死后一个月,4月25日,静姝也撒手人寰。

然后又过去四个多月,1950年9月5日,你,颜泽苍转世成了黎望旌。

再然后,时间又过去了几十年,我,顾图南转世成了季清澜,生长在你们都已经逝去的新时代。

我们终究,死生不复得见。

我们四个人的人生,就像一场马拉松。鹤卿和静姝把接力棒交给了你,你又把接力棒交给了我。

日后,会有新的孩子接过我手里的接力棒。

一代又一代,周而复始,铸成了华夏永垂不朽的荣光。

……

乐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会议上回去的。

他脸色惨白,眼睛彤红,神情恍惚的模样把吴松孺吓得够呛。

老头儿私底下和老友唏嘘道:“这孩子心思如此纯澈,真是太难得了。”

宋奇也忍不住对乐景有些改观了。

他一直觉得这小子很有城府,没想到倒有一颗对华夏传统爱的深沉的赤子之心!楚雄那些车轱辘话听的他们耳朵都起茧了,就把他当个笑话看,没想到黎望旌竟然都气哭了。真是……真是不知道让他说什么好啊。

周彰之黑着脸,“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拉丁文代汉字就是瞎胡闹!楚雄这个老东西,也不怕百年后被人刨了坟。”

吴松孺知道自己不太会察言观色,就问两个老朋友,“你们看,所长被楚雄说动了吗?”

宋奇下意识搓了搓手指,沉吟道:“不好说啊,所长在会上的态度太暧昧了,虽然楚雄那群狐朋狗 友在会上为他造势,但是所长也没有透露出明显的倾向来,就和平时一样和稀泥,我猜所长现在也是在观望。”

周彰之道:“还是要看中央如何表态了,现在大家都在观望。”

三位老朋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发出一模一样的忧心忡忡。

国朝新立,什么都要讲究个“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适应新时代。他们,和他们坚守的老东西,能否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里存活下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