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七夜的梦

夜晚的横滨如任何一个繁华的大都市一样灯火辉煌, 但也有灯光所照顾不到的地方。

一抹黑影从空中掠过，落到窄巷当中。

穿着罗宾制服的迪克·格雷森轻巧地收拢披风，然后抬起头, 望向不远处的写字楼四楼被灯火浸透的窗户。

这里是武装侦探社的所在地。

男孩朝着窗户望着几眼，手中的拳头松了又紧, 紧了又松。

本以为只是鬼魂的伙伴居然是个真实存在的大活人，而且遭遇了生死攸关的危机, 不得已用入梦的形式请求自己的帮助, 迪克一开始根本来不及思考多余的事情, 怀着焦急的心情匆匆飞来了这座陌生的城市。

接到布鲁斯要求他退出行动的通知的那一刻，男孩心中焦灼又失望，幸好在最后关头他想起了那张卡片上的地址, 才得以赶到现场，没有想到入目的便是在剧烈爆炸产生的烟花当中从高架桥上横飞出去的少年。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展开了钩索，用多年空中飞人的经验积累下来的娴熟身法接住坠落的少年。那一刻，迪克看见少年惊讶的神色, 那金色的眼瞳中的星星闪烁着，仿佛不敢相信有人愿意对他伸出援手。

没有人知道他当时奇妙的心情。

紧张、惊喜、心疼又庆幸, 那些冰冷的字眼组成的情报令他难以想象少年是怎样坚持这些年以来一直都生活在那样孤独和封闭的环境下，也无法理解那些人为什么会因为一个罕见一点的异能力就将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视为异类，用那样警惕又冷漠地态度孤立他，又无情地把他当做一件武器那样去利用他。

和疼惜一起蔓延上来的是庆幸，他庆幸自己来得及时，有能力阻止悲剧再次在眼前发生, 也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一时的松懈和疏忽而失去重要的伙伴。

当他亲眼见到他，触碰到他的那一刻，迪克就在心中下定决心, 一定不能让Q回到那样的地狱里面去。

一度因为双亲离世而感到与世界产生了隔阂的男孩头一次产生了那样强烈的冲动。

他想要改变，改变这样一成不变的现状，改变这些不可理喻的大人们的做法，他想要拯救他。

胸膛中涌动着无数种复杂的情绪，脑海中闪过千头万绪，可面上他只能装作自己和对方只是初次见面的样子，生涩地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天知道当时他有多想摘下自己的面罩直接和少年来一个360°的亲密拥抱，把再次重逢的喜悦分享给他。

就在坐蝙蝠飞机去孤独堡垒接人的时候，迪克甚至连今后两人一起生活的计划都制定好了。

他们可以一起在蝙蝠洞里探险，可以偷偷开布鲁斯的超跑去哥谭最大的电玩城玩，可以去实地看一次哈利马戏团的表演。白天他们可以一起去上学，晚上他们换上制服成为哥谭的守护者，哦，也许Q不能像他那样几乎无缝衔接地从一个杂技演员变身成为蒙面义警，不过没关系，他可以为Q亲自制定训练计划，他的天赋很强，人又聪明，一定可以很快上手，到时候他们可以就一起出去夜巡，在哥谭的滴水兽上一起看星星，在高楼袁宇之间一起荡秋千，在犯罪巷中一起打击罪恶。

蝙蝠侠总是嫌弃他年纪小，只把他当做助手，哼，他才不稀罕拆散他和隔壁城市的蓝大个儿的“世界最佳拍档”的CP，从此以后，他，罗宾！也是有拍档的人啦~

但事情的发展却超脱了他的预料。

布鲁斯·韦恩，你这个嘴硬的死傲娇，说一句“让我收养你”会死吗？！啊？

当年你是怎么把合同狠狠拍在哈利先生的脸上的，怎么换成一个黑手党就畏畏缩缩成这样了呢？还是说扮成蝙蝠侠之后你的人设就变了，从“慈悲为怀的收养狂魔”变成“莫得感情的别挨我星人”了呢？那身黑漆漆的制服是把你的情商给封印住了吗？

你难道就看不出来，Q他虽然嘴上答应了加入武装侦探社，但他的眼睛里写着“不开心”三个大字吗？

他最想要加入的，他一开始求助的对象，明明只有我们啊！

可恶！

迪克在心中毫不客气地痛骂了几句自己的养父。

说什么为了他好，难道说蝙蝠侠就想不出办法来解决少年身上的异能力的问题了吗？凭什么非得让他加入那个奇奇怪怪的武装侦探社。

狗屁的“最优解”，根本就是嫌麻烦而已吧？满脑子只有哥谭市的混蛋蝙蝠侠！

心中冒出了一连串脏话，可囿于罗宾的身份却又不好发作的男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Q带走了。

可回到酒店的自己左思右想却还是觉得义愤填膺。

这种不忿的情绪在看到布鲁斯把那个组合团长请到酒店里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喂！那是造成这次横滨大乱事件的罪魁祸首，是想要利用Q烧毁横滨的罪恶源头啊！

他可是打算把那艘那么大一个的飞艇从空中砸下来，把所有人都砸死的超级罪犯哎，隔壁大都会的那位莱克斯·卢瑟都没有那么草菅人命吧。

这样的人你也救，救就算了，不想方设法把人送进号子里蹲着，还把人带回酒店来做心理咨询，请问您是打算写一本真实取材的罪犯心理的深度解剖学吗？过度相信话疗也是一种封建迷信吧！

最关键的问题是，既然你那么善解人意，为什么偏偏在Q的事情上就这么冷硬死板，难道你看不出来，从最开始Q的注意力就一直在你身上吗？你就不能稍微说两句好听的话安慰一下人家？

迪克越想越是烦躁，干脆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离开了这个令他坐立不安的高级酒店。

从窗口翻越出来的那一刻，就仿佛鸟类被磁场吸引一般，男孩不自觉地便来到了武装侦探社的据点楼下。

可到了这个地方，他才意识到。

他什么也做不了。

Q已经同意了加入武装侦探社，他或许会失落一阵子，或许很快会融入新的家庭当中，结交新的额同伴。

穿着这身罗宾制服的他可以去打击罪犯，可以潇洒地在穷凶极恶的黑帮人物面前叫嚣，可却连去给他最好的朋友一个安慰的拥抱都做不到，因为对于对方而言，他只是一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罢了。

男孩望着那亮着灯的四楼，双眼中的光芒却逐渐暗淡。

理想中的那些一同生活的场景，看来终究是一些美好的泡影。

而他和Q的友谊，也将和马戏团的生活一样，逐渐被时间埋葬在过去。

……

武装侦探社的灯熄灭了。

他们很快就会下楼，迪克不想要在这样的场景下遇见Q，干脆提前一步隐去了身形。

“梦野君，你还不走吗？”

昏暗中，国木田独步站在门口，推了把眼镜，“走吧，社长让我送你去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