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李乐兮从绍都回到洛阳城,不用去找就去了羊肉酒肆。

意料外看到三个小姑娘围着一张桌子坐着吃饭,她定定瞧了几眼,在对面的茶肆要了一碗茶,坐下慢慢看。

茶肆在外间搭了茶棚,客人都喜欢坐在里面,茶棚下就只她一人坐着。

来来往往的客人都会看一眼,颇有几分显眼。

羊肉酒肆内的李璞瑜与孟筠四目相对,李璞瑜更是怒从心口生,“非礼勿视的道理,你不懂吗?”

孟筠被说得面红耳赤,连声道歉。裴瑶觑了两人一眼,装作无事发生,从桌底下拉了拉‘大闺女’的手腕,示意她切莫再吵。

李璞瑜感觉一阵无助,顺势就握住裴瑶的手,两人的手牵在一起。

外间的李乐兮忽地站起身,丢下几文钱给店家,自己径直走入酒肆。

酒肆老扳热情招呼着她,未曾开口,就见对方直接朝着里面走去,有熟人在,他不好作声,笑笑以示尊敬。

李璞瑜感觉面前掠过一阵风,手就被人拂开了,抬头就见太皇太后站在眼前,心口一震。

“吃着呢。”李乐兮拂开李璞瑜后,直接在裴瑶这方桌前坐了下来,手揽过裴瑶的腰际,手掐着裴瑶腰间的香囊,故作无事般朝着两人打招呼。

孟筠也是一震,出乎本能地站起身行礼。

李乐兮冷笑,“大汉都亡了,你还行礼做甚。”

“是、是。”孟筠颤颤惊惊地坐了下来,目光停留在裴瑶的腰际,她紧紧抿着嘴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裴瑶有些意外,但很快就被羊肉吸引目光,一句话都不说。

李乐兮掐着她,道:“吃完回去念经。”

裴瑶皱眉,多半是太皇太后又找到什么有趣的书了。

其他两人都不敢动筷子了,气氛一时微妙。

裴瑶是吃得很饱,自己去付了银子,暂时离开桌子。

李乐兮转动着杯盏,修长莹白的指尖按着杯子底部,轻轻一旋动,杯子在木桌上哐当哐当转动起来。

两个小姑娘的心跟着紧张,盯着转动的杯子。

李乐兮先开口:“听闻孟大夫想入太医院?”

“是、是的,不过并无女子为官的先例,陛下拒绝了。”孟筠打起精神回道。

“那是你自己没有本事进去罢了,我给你个机会,进去后,多看多学,超过那些老顽固。”李乐兮伸手按住转动的杯子,掌心贴着杯底,手背白皙如玉,骨节分明。

孟筠有些惊讶,“你为何帮我?”

“忘了那些事。”李乐兮抬眸,凝着对面的孟筠。

孟筠狐疑,对上她冰冷的眸子,想起裴瑶不认识自己的事情,浑身一颤,“是你、是你剥夺了殿下的记忆。”

“有朝一日,我会还给她。”李乐兮语气冰冷。

孟筠怒道:“记忆是身体的一部分,你凭什么能伤害她?”

“就凭我能保护她,让她快乐无忧的长大。”李乐兮唇角勾了勾,嘲讽道。

“你伤害了她,还说什么保护、无忧,都是你的臆想罢了,简而言之,你就是自私,让她活成你想象的模样。没有你,她照样可以活着,你逼死了皇后,这就是保护她?”孟筠怒不可遏,忘了恐惧。

相比较之下,李乐兮从容,眼睫都未颤一下,慢悠悠道:“赵氏毒。杀裴瑶,不该死吗?”

语气中透着随意与漫不经心,听者被她挑起几分愤恨。

“毒。杀?你可有证据?皇后是殿下的母亲,你杀她可曾想过殿下?”孟筠觉得眼前的人冰冷无情,不知亲情是何物。

看在裴瑶的份上,就不该逼死皇后。

裴瑶在和店家讨价还价,声音传了过来,李乐兮笑了,再度转动杯子,同孟筠说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母亲要杀你,你还会爱她吗?”

孟筠一噎,李璞瑜一直皱着眉头,明显不高兴,道一句:“有证据,便是该杀,这次不杀她,往日她还会杀殿下。”

动了一次杀心被侥幸绕过,还会有下次、下下次。

“那是一条性命,就该给改过的机会。”孟筠怒气站起身。

裴瑶看了过来,李乐兮也站起身,挡住裴瑶的视线,手下的杯子转得更快了,“那我祝愿你被人下。毒,你再饶过那人。孟筠,你若站在裴瑶身后,恐怕她已经死了很多次了。”

“今日这一切是你造成的,你不杀裴泽,不逼着陛下立裴瑶为太女,便无今日事。”孟筠据理力争。

李乐兮轻笑:“我可没有让裴家抛弃裴瑶,我也没有让裴泽喜欢自己的妹妹,让亲妹妹去受罪。没有前因,就没有后果。”

“你们在说什么?”裴瑶结账后快步走了过来,刚刚就听到杯子哐当诓当转动的声音,听不到她们说什么。

李乐兮唇角的笑容深了两分,将转动的杯子稳定下来,翻过杯身,正放在桌上,道:“说前因后果,无望小师太,你觉得对吗?”

“前因后果?”裴瑶眨了眨眼睛,看向神色尚算正常的李璞瑜。

李璞瑜不知该如何回答,其实她觉得太皇太后是对的,旁人要杀我,我就该反击才是。

一味的退让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

她讪笑,道:“无前因,就无果,后果和前因是连在一起的。”

“你可以去做尼姑了。”裴瑶瞪了李璞瑜一眼,牵着李姑娘的手,“回去,念经。”

李乐兮却道:“回去念忏悔的经书,能洗清心中罪孽的那种。”

裴瑶惊讶得走不动路了,无声地看着她。

李璞瑜主动道:“既然如此,我先去其他地方看看,殿下先行。”

孟筠不平,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记忆是身体的一部分,还望你早日还给她。”

说完后,自己也走了,与病人说好今日看诊的,不能耽误时间。

两人先走了,裴瑶慢吞吞地从惊讶中走出来,“你确定要念经吗?”

“念。”李乐兮说来一句,牵着发呆的小姑娘,走到马前,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上马。”

裴瑶撇嘴,有些不可置信,翻身上了马背,“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李乐兮并没有回应她,而是跟着上马,将她揽入怀里,猛地扬鞭,朝着庵堂疾驰。

风声拂面,脸颊被刮得生疼。

到了庵堂后,若云来迎,裴瑶下马,李乐兮朝着前面的庵堂走去,裴瑶迫不及待地跟上。

“念一日是没有用的。”裴瑶高声提醒。

李乐兮停住脚步:“那得念多久?”

“七七四十九日。”裴瑶的声音小了下去。

李乐兮凝视她,半晌无语,最后撂下她走了,“四十九日别来找我。”

裴瑶急了,抬脚追了上去,“不是这样的,我们回去也可以念的。”

“不成,心诚则灵,你回去。”李乐兮生硬地拒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