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三十八)毅魄独飘飖(第2/2页)

这老乞丐究竟是何人?姓甚名甚?又是为何居留此处?

纷繁思绪如丝般绞缠于心,却难寻答案。夜里金五发烧得厉害,夜色如暗幕,将他攫在一片冰冷中。风在堂外呜咽着吹拂,掠动土墙上一片深浅斑驳的树影,像妖魔鬼魅幽然起舞。他微微撑起沉重的眼皮,冰冷的月辉被关在一方小门外。

金五忽而心口怦怦狂跳,老乞丐不在。他一个激灵翻身起来,踩着布鞋踏在地上,却听得一阵细弱的笛声飘来,高低错落,时而如泣如诉,时而雄劲铿锵。

门外是一片幽暗竹林,影绰萧瑟。竹影婆娑间,圆月清辉从细碎的叶间泻下,洒在顽石上。

老乞丐盘膝坐在那儿,手里捏着支用竹木削成的短笛,正断断续续、抖抖索索底吹下去。仔细一辨,他奏的不是什么吴侬小曲、婉转歌调,却是首军中常闻的《破阵曲》。

“…元戎剑履云台上,麾下偏裨皆将相……

腐儒笔力尚跌宕,燕山之铭高十丈……[1]”

那老疯子每吹一句,便念一句,皎皎月辉下,分明两道清泪淌在颊边。分明该是大开大阖、气势磅礴的曲调,却蕴着无限悲情,十分憾意,刹那间风起云散,木叶如泪,潇潇而下。幽林中四面长啸声骤起,宛若英魂不息,萦绕其间。

罗刹鬼恍神了一刻。

他心里似是忽地被挂上了一串秤砣,沉甸甸的,难过又凄凉,却又无法言说这思绪的来由。金五小心地往后退去,没发出一丝声息地缩进阴影里。他抬首望了望那断裂的家祠牌匾,又蹑手蹑脚地钻进祠堂中。

先前几次进出,他都来去匆匆,未来得及细看祠堂中有什么物件,此时就这月光一看,分明看见门边倚着块用白布包着的大匾,他猜想这该是家祠的牌匾了。金五想,只要先知晓这家的家姓为何,再趁机翻出墙外打听,他就能弄明白左不正究竟把他送到了何处。

他小心地解开白布,却发觉那是一面军旗。这出征时常挂着的五行旗,居然被人收在此地。一阵不安如潮水般袭上心头,金五忽而呼吸促乱,慌忙将军旗抽开。

月光下,那黑漆的木匾上以金箔贴着几个大字,字字分明,却让他触目惊心:

金府。

罗刹鬼呆愣了片刻,忽而揪紧了胸口。

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倚在了墙上,踏着槛木,正是那蓬头垢面、脏污狼藉的老乞丐。他的眼神冷冽,黑白分明,神智清醒。

这疯老头开口了,声音高亢而雄浑,正如往昔呼号军令时一般:“你不是想知道这里是何处么?现在知道了么,还是没想起来?”

月光洒在老乞儿身上,似乎泛着铁甲似的银亮。那是翻腾汹涌的杀意,是久历沙场之人方有的戾气。

金五浑身战栗不停,难以置信地望向他,只见这老乞儿将嘴角一勾,嗤笑道:

“这里是嘉定,龟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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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爷爷暴打亲孙子(。

金五拿的那把刀是卷一里王小元用的断刀。

引用刘克庄《破阵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