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觉得你的想法也很重要。(第2/3页)

“我知道,医生都跟我说过了的。”

蒋随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段灼不能不在乎这些,他继续翻看一些报道,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封闭针里的激素有可能导致胃炎、胃溃疡,计量掌握得不好,还可能导致身体其他地方损伤。

而且疼痛本身是一种保护机制,人们靠痛觉才能知道身体的情况,从而减少活动,当身体感受不到疼痛,运动时就会变得放肆,很可能会造成二次损伤。

其中有一篇报道中还提到了著名的田径运动员刘翔,说他之前就是跟腱炎,同一个位置反复打封闭,致使他的损伤加重,最终在奥运赛场上跟腱断裂,痛到无法站起来,含泪告别赛场。

按着段灼对蒋随的了解,如果腰伤的疼痛消失,他一定豁出性命去比赛,等到药效过后,被折磨的还是蒋随自己,谁能帮他呢?

一想到蒋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的那些夜晚,段灼都觉得不能让他冒这个险。

“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我建议你还是放弃这个想法。”

说是建议,但段灼说这话时眉头紧皱,一脸严肃,蒋随认为他就是在下达命令,他不同意他打封闭。

他以为段灼同样身为运动员,还是国家队的,会比医生更了解他的,所以刚才才多嘴提了那么一句。

为了得到男友批准,他放软了语气:“你就不能让我试一次吗?就一次。”

段灼不吃这套:“成绩重要还是你身体重要?”

这话蒋随听着耳熟。

他刚做完手术那段时间想要上冰场,他爸妈也是这么劝他放弃的,没想到现在连段灼也这样了。

“都重要,”蒋随认真道,“但是在赛场上,我觉得成绩比身体重要,只要能赢,让我死在冰面上都行。”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只要能赢,别人的担惊受怕,你自己的下半辈子都没所谓了是吗?”

段灼很少这样拔高嗓音说话,蒋随知道他生气了。

他也承认自己刚才的那句话过于偏激了,想了想,换了一种方式说:“只是一针而已,如果这次比赛我能拿到名额,我就可以去北京和你一起训练了,这样难道不好吗?”

他以为段灼会因此动摇,但段灼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反驳道:“你才十九岁,未来还有大把的时间去尝试,人家打封闭都是为了奥运会拿成绩,迫不得已才打的。”

“我现在也是迫不得已啊,”蒋随苦恼道,“都说让我慢慢来慢慢来,可是哪有那么多机会等我啊,我之前查过,这个项目上的平均退役年龄是二十六岁,你说我还能有几次机会?实现不了自我价值你给我五十年又有什么用?”

眼看着这俩人隔着屏幕都要吵起来了,程子遥转回身拉了把蒋随:“好了好了,你俩打住,别吵了,他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该站在我的角度思考,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是他被人拉着脚踝摔出冰场,是他的金牌被韩国人抢走,是他的腰伤在比赛前反复发作,是他连国家队的门槛都跨不回去,我就不信他也能说出这样的话!”蒋随红着眼眶,气都不带喘的蹦出这么一串。

段灼还想说些什么,蒋随已经气鼓鼓地把视频挂断了。

盯着逐渐暗下去的屏幕,段灼叹了口气,宽大的手掌盖住整张脸,使劲揉搓几下。

蒋随最后的那一番话像一块块石头砸落在他心口,堵得难受。

他不是不理解他的苦衷,只是舍不得。以前作为朋友他心疼,作为男朋友他更心疼。

段灼觉得有必要给彼此一点时间冷静下来,当晚没有再给蒋随发信息。等到第二天晚上,他照常给蒋随弹视频,却没想到被蒋随挂断了。

很显然是在赌气,段灼又拨过去,蒋随依然挂断,不过这次给他回了条信息,就两字——干啥?

段灼没有再提封闭针的事情,只聊了些其他的,蒋随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连续三天,他们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到周六的时候,蒋随开始接他的视频。

一切看似都恢复正常,但距离冬运会越来越近,段灼心中仍感觉有根刺卡着,于是在视频挂断之前还是鼓起勇气提了一句:“那个针你还准备打吗?”

他觉得以蒋随那么犟的性子,字典里多半不会有“妥协”这两个字,甚至会刻意绕开这个话题,但出乎意料的,蒋随用很温和的态度丢给他三个字:“不打了。”

段灼笑了笑:“你想通了?”

“没,我本来想先斩后奏的,但我觉得如果今天欺骗了你,就算拿到名额去北京你也不会开心,想想算了咯。”他沉了口气说,“我再努力努力,实在不行就……”

段灼知道他的下半句是什么。

“放弃”这两个字于运动员而言太过沉重,蒋随甚至连开口提它的勇气都没有。

他乖乖听话的样子让段灼有了一种订机票飞回国内的冲动,但理智最终还是抑制住了冲动。

段灼伸手靠向镜头说:“靠过来我摸摸。”

蒋随很配合地歪了歪脑袋。

“真乖。”

矛盾最终以一方妥协化解,段灼以为自己不会再去想这件事情了,但事实并不是这样,他不忙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去查关于封闭针的例子,看看有没有正面的报道。又问了国外的队医,询问他们国家打封闭针的运动员有没有出现什么副作用。

他总害怕自己对这个药物了解得不够全面,让蒋随错失掉机会,那样他就真的罪该万死了。

国外队医的那套说法和国内还是有区别的,医生告诉他,像肠胃犯病这类副作用出现的概率极低,根本不用考虑,至于会不会使得组织加速退变,医生的答案是,只要掌握计量就行。

不过真正让段灼产生动摇的并不完全是医生的这番话,而是周五那天,意外遇见了一个小孩。

那天他们和俱乐部的运动员一起到黄金海岸训练,沙滩上聚着许多旅客,有一家三口与他们离得最近。

小男生大约十岁左右,坐在沙堆里堆城堡,他父亲是白人,母亲是中国人,沟通时中英文切换着来。

段灼的英语听力还凑合,大致能听懂他们在聊补习班的事情,父母给小孩报了钢琴和橄榄球的课程,从下周开始。

小孩听了却很不高兴,噘着嘴巴说:“But I don’t like it.”

母亲笑得温柔:“You’ll like it.”

“No,I won’t.”小男生像是要哭了,连城堡也不堆了,脏兮兮的小手抹着眼睛说,“That’s just your choice. I’m tired of your conversation.”

最后一句莫名戳进了段灼的心口,在封闭针这件事情上,他又何尝不是云淡风轻地替蒋随做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