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秋雨(15) 疏离(第2/2页)

江蒙恩笑道,“这儿,可不是您日夜盼着陛下封赏下来的宫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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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檀一夜难眠,直到辰时,方恍恍惚惚睡沉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后。

桂嬷嬷来伺候着梳洗,边念叨着今儿的天气。“昨儿夜里起了大雾,今儿便又似夏日里那般了。也不知何时能凉得下来。”

昨夜云水殿上的事,桂嬷嬷也听邢姑姑说了。

这阵子眼看着陛下待主子好些了,怎知二小姐又闹了这么一出。桂嬷嬷担心主子还念着那事儿放不下,方不敢提起,只好就着宫中的家常与星檀道个不停。

“那寝殿前的燕子南飞过冬去了,就昨日下午走的。娘娘可莫见怪,明儿开春定就回来了。”

“这天儿凉了,冉公公染了风寒,可得休息几日,怕染给了娘娘。这几日该是见不着了。”

“后院儿那颗老梅树,内务府担心不吉利,正想与娘娘挪走…”

话没完,却被主子打断了去。

“梅树如何不吉利了?”

桂嬷嬷忙答:“许是宫里人,都忌讳着疏影阁吧。”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那院子名字取得应景,如何又不吉利了?叫他们留着罢。”

星檀若没记错,那颗老梅便是照水,是先帝后的定情花,宫中人淡情分,重荣辱,那梅花方变会得不吉利的吧。

“诶。”桂嬷嬷见主子神色清朗,方松了口气下来:“内务府还没动呢,奴婢这就去与他们说说。”

星檀将人叫了回来,“让江公公与他们说去吧。我饿了,嬷嬷。”

桂嬷嬷笑着,“奴婢这就去办。”主子还有胃口,看来昨夜的事儿并未影响什么,那可便好。

正要出去了,却见江公公从外回来,带着几个养心殿来的内侍,“娘娘,赤鑫国进贡上来几件皮草,陛下赏了下来。道是,娘娘喜欢的便自己留着,其余的再赏给其他宫里便好。”

星檀潦草扫了一眼江羽身后的内侍们,“便都拿去赏给其他宫里的娘娘罢。本宫这里不缺什么。”

江羽只依着吩咐去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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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着数日,皇帝果真未再来过承乾宫。只时不时地让人赏些东西下来。

一时是北疆进贡的羊脂膏羊毛褥子,一时是江南织造选来的苏样儿锦织。星檀免了妃嫔们的晨昏定省,便就将这些原封不动赏了下去,也不枉她还在这皇后的位置上坐着。

倒是玉妃哪里传来了好消息。原皇帝早让东厂将玉家军的事儿彻查了一遍,待宁志安旧事重提,便让人将人证物证一一呈上了金銮殿,总算是洗清了玉家的冤屈。

星檀也替玉妃高兴:“玉老将军定是守得云开了,看起来,此次回京,得要受得重用了。”

玉清茴抿了抿唇,“全拖娘娘的福分。”

玉清茴虽不知皇帝为何忽的不再念着玉家的旧仇,可皇后娘娘三番两次帮她替玉家说话。临着那万寿节大宴之上,还以与皇帝的寿礼为鉴。她自打心底里记着这份恩情,只待日后慢慢偿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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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午时,养心殿内将将再出来了一批议事的朝臣。陆亭绥便急着堵住了送人出来的江蒙恩。

“江总管,陛下可有说,何时能宣臣说几句话?”

江蒙恩叹气道,“国公大人,您又何必日日都来呢?陛下政务繁忙,朝早和午后都早定好了议事仪程了。”

“还得请江总管替微臣再通报一回。”

见陆亭绥依旧坚持,江蒙恩自也于心不忍,只好应了话:“杂家与国公大人通报,可陛下见与不见,杂家也不好保证了。”

“有劳江总管了。”

陆亭绥没抱太多的希望,与秦氏大吵几日之后,陆月悠的事情,便也落下了定论。

星檀既已做了皇后,便没有姐妹共事一夫的道理。陆家再是走投无路,也不能依靠两个女儿来争荣争宠。这京都城,陆月悠是呆不下去了,送去江南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再是不耻,那也是自己的女儿,这是他为人父亲的责任。

没多久,江总管回来传了话,“恭喜国公大人,陛下今日有请了。”

陆亭绥上来殿内的时候,只见皇帝面容多有憔悴。他早准备好的一番言辞还未出口,便听得皇帝问起。

“听江蒙恩说,国公大人候着多时了?”

“幺女不教,微臣委实惭愧。连着数日来,臣扰着了陛下议事,却是想着,能为陛下和皇后娘娘分忧。”

陆亭绥并未敢多抬眸,可提及皇后二字,却也能察觉得皇帝的气息似是屏住了一瞬。

“说来听听,如何分忧?”

“微臣想,将月悠接回府中,再送去江南由她那老祖母好好教训。日后便不扰着陛下与皇后娘娘的清静了。”

上首募地一声冷笑。“不必劳烦江南的老人家了,月悠在宫中,朕觉得甚好。”

“……”连日来,宫外贵眷都在猜着,皇帝会如何处置他们陆家的幺女。是会封赏,还是会责罚。然而此回宫中,竟是一丝消息也未曾走漏。

陆亭绥也在猜着,该不会已经纳入房中,伺候着了。那他信国公府,日后真要成了以色侍人的笑话。

“朕想着,让她多住着几日。国公大人请回吧。”

陆亭绥忙问,“陛下,那皇后娘娘呢?”

“娘娘自幼钦佩战事之中的英雄,且识陛下于微时,许是真心待陛下。陛下切莫错过…”

上首的人追问起来:“何谓识于微时?”

“陛下可记得,年少往安徽剿匪之时,曾救过一对往九华山中礼佛的祖孙?微臣也是听老太太说起过,娘娘那时,便已记得陛下了…”

“……”

殿内突如其来的沉默,让陆亭绥有些无措,只得抬眸望了一眼皇帝的面色。却见那双目光滞在空处,呼吸也几近静止。

“陛下…”他只得再次开口提醒。

“朕知道了。你且退下。”

凌烨最初只是以为,皇后待他如夫君,不过是为了国公府的存亡,刻意讨好罢了。

安徽剿匪之行,他确曾与沈越救下过一对祖孙…他努力回忆着那对祖孙的模样,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陛下。”是江蒙恩入来了殿内。

“承乾宫那边捎来了口信儿,今日陛下赏的和田玉与羊脂玉,娘娘如往日一般,也都原封不动让人分去后宫各苑了…”

他压下一口重重的气息,终负手往殿外去:“摆驾承乾宫。”

江蒙恩赶忙跟上,行出来得急,不好带上多余的仪仗,只他自己跟着主子身旁伺候。

然而行来承乾宫,却正巧遇上邢姑姑。江蒙恩自帮主子打听了打听:“姑姑,娘娘可在里头呢?陛下来探望了。”

主子的事儿,邢倩从不多加揣度,只如实道,“晌午的时候安德厚公公来传了句话,娘娘便被安公公带去寿和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