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盛夏(15) 心药(下)

钱思琪已战战兢兢说不出话来, 还是钱思雅上前来回了皇帝的话。

“陛下,这是家妹思琪。家、家父钱朗,眼下就值在工部。”钱思雅着实也只是有什么答什么, 却不知皇帝想问的是什么。

“钱朗的女儿, 为何故意伤人?”

钱思琪听得这话,自知方才的事儿,皇帝竟是看到了。这会儿晃神回来, 忙在地上叩首着, “小女只是不慎,并非有意要伤人的。”

却听皇帝冷笑了声, “既是不认, 多说无益。”

罢了,又听他吩咐一旁江蒙恩, “让华清将人送去北镇抚司,好好审问。”

钱思琪险些惊晕了过去,自是想不通不过是一杯茶水,怎就要去镇抚司。那是锦衣卫用刑的地方, 进去的,皮开肉绽是轻,出不出得来都不一定。她可怎么经得起。

钱思雅亦是骇着, 却不敢再开口求情了,只看着妹妹哭喊着, 被那华姓的侍卫提拎了出去。

只见皇帝吩咐内侍总管照看杜公子,再与那国公府的表小姐轻说了句什么,便领着人出去了这亭楼。一众贵女们起了身,钱思雅自觉不妙,正要回府上与父亲求救。却听闻得王希儿与一旁张家小姐小声说道起来。

“那位, 真是表小姐,还是嫡小姐?”

“你也觉得生得像?”

“不止是生得像。那神态举止,几乎一模一样。”

“陛下那般护着,许该真是没错了。”

钱思雅凑了过去,“希儿你们说的,什么嫡小姐?”

王希儿方将钱家二女那般争风吃醋看在眼里,早前又与星檀有过几回交情。京城贵女相交,多看行止言谈,许并不需要太多言辞,便能确定人是否可交。

王希儿只看了看那钱思雅,淡淡笑道,“那位表小姐,恐怕就是陛下心心念念的温惠皇后了。”

“……”

王希儿却见钱思雅没了声儿,只面上一阵绯红直到了耳尖儿上。再左右看了看四周的目光,方忙遮着掩着,出了这亭楼去。

张家小姐望着那背影,走来王希儿身边,几分讥讽道,“眼光倒是颇高的,手段却低劣了些。”

她兄长方来问候这位钱家嫡女,原是本着父亲对钱家看重,却糟了几回白眼,原来人家是只看得上新科探花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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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檀只随着皇帝身后走着,方在那亭楼里,只听他一句,“随朕出来。”当着众人在场,她自也不好驳了他一国之君的面子。

只此下,前头的人脚步很快,负一手在身后,似有些气急。她有些跟不上了,方提声问起,“陛下要去哪儿?有什么话,便就在这儿说吧。”

绕过假山,四周已无他人目光,便就在这大石后头,皇帝终停下脚步回身过来。

星檀却见那双鹰眸里几分猩红,目光灼灼似要将她吞灭似的,却莫名又藏着些许委屈:“回京城方才几日,便来相看,又当着众人与他殷情,你就这么等不及?”

“我如何殷情了?”星檀听得出来他话中指的是杜泽,“方陛下也该看到,是杜公子替我挡了那碗烫茶。我不过是关心一回,叫请大夫来看看。”

星檀话落,却又觉不对,她与他解释这些做什么。“再说,我相看不相看,与谁献殷情,还要等什么?又与陛下什么关系?”

“……与朕什么关系。”

星檀却听他淡淡笑了一声,笑声冰凉渗骨。方见他缓缓往后退了几步,才继续接了话去。

“与朕还有什么关系?”

“你便该留在西凉,不该回来。探过你祖母,便早些回去,不要再让朕看到。”

“……”星檀竟是头回听他说这种狠话,尚不知怎么答他,却见他已转身走了。

他说她不该回来?又叫她早回西凉?还说不再见她?那可是好事儿,她只朝着那背影扬声道,“祖母如今身体安康,唯小半月民女便走了。陛下放心。”

这话一出,那人脚下却顿时停住,被什么东西粘着了似的,那瘦长的身子却起了些许小咳。片刻,方见他转身回来,三两步只跨过来她面前。

还未反应过来,脸颊已被他双手捧住,他却只循着她的唇齿去。她忙作挣扎,双手却被他拧住,不得动弹。唯独那双鹰眸微微开着一道儿缝隙,其中猩红越发狠辣了些。

她自知拧不过他,无处可躲,唇齿也经不得多久便就沦陷,咸腥的气息渗入来齿间,她方意识到那是什么。

“你…”她真要推开人了,他喉间血气翻涌,该是旧疾发作。腰身却被他一把掐着,不许动弹。只那星星点点的血气传入她鼻息,她方也跟着气急几分。

他在做什么?动气了就该要请太医,还欺负她做什么?只一瞬之间,她眼眶温热,泪水如他气血般滚烫。

只待皇帝亦察觉得她哭过了,她方才被放了开来。

他话语中已然几分慌乱:

“朕、朕不是有意。”

“都是气话,不是赶你走的意思。”

“阿檀…阿檀你别哭。”

“……”她没答话,只用袖口点去了两颗泪珠,方自顾自往将军府大门处去。

以往也是这样,他得不到便要强取。如今也还是如此,比以往还更甚卑劣了些。

从将军府往国公府,不过几步脚程。她受得他那些欺负,虽没被外人看到,却也自觉羞辱。

国公府门前小厮自喊了声,“表小姐。”是阿爹和阿兄有过交代,暂且将她如此称呼。她没多做理会,只想快些回到松柏园,闭门冷静冷静。

皇帝的身影远远跟在她身后,不打算靠近,却也不打算回去。

只临到了府门前,那小厮本还打算过问一番,却认得出来是早几日来过的主子,这方也不敢多拦,许人入了府里去了。

星檀行得急,只穿过门前大道,过了廊停,将将行来松柏院门前,却见陆月悠几分鬼祟从里头出来。祖母下过明令,不许她入松柏院,星檀自察觉得几分异样,方拦住了她的去路。

“祖母去了将军府,月悠去那儿做什么了?”

对面的人支支吾吾,双手拢在袖子里,精神似依旧有些恍惚。却用手势与她比划着,道她本是去探望祖母的。谁知人不在…她还是晚些再来过好了。

星檀虽觉奇怪,却也并未察觉其余异样。只与陆月悠微微颔首,方见人垂眸绕开了。侧眸却见皇帝依旧跟着,已来了松柏院这处。

她方忙行入了小院,又吩咐一旁路过的小厮,“此处是老夫人静养的地方,不必再让其他人进来了。”

小厮懵懵懂懂,颔了颔首,待自家小姐入了院子,却见跟在小姐身后的是那位主子,险些没双腿一软跪去了地上。人要进去,自然便也没拦得住人。

星檀的屋子与祖母一道儿在小院东侧,只一墙之隔,方便她陪着祖母。只将将推开房门,嗖的三支冷箭,直奔而来。她未曾习武,此时头脑空空一片已不知如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