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秋实(12) 终章(下)(第3/4页)

星檀却是疏忽着那件事,自然也是有意,留给江总管些时候。只如今看来,二人似也并未走近什么。邢姑姑还牵连去了张斯伯的丧事中,要为其守孝。

却见邢姑姑手中与她量身的活儿已停了下来,人也退去一旁,与她一揖。

“娘娘的好意,奴婢心领了。侍奉张公公亦是奴婢选的,张公公并未亏待奴婢,为人铭恩,奴婢答应过送他终老,自要做到。”

“奴婢自打十二岁入了宫,便受元惠皇后教导恩惠,是以便未再打算要离宫。能侍奉在娘娘身边已是奴婢的福分,奴婢并未想过其他,只想今后继续侍奉娘娘。”

“是以,还请娘娘莫再提那门亲事了。”

“……”星檀听得她笃定,似已早有打算,方只将那门事儿放落下来,“那便依着姑姑自己的意思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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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五月,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星檀临着生产,自从养心殿内搬了出来。那儿是历代大周皇帝办理朝政的地方,若真要在那儿设了产房,更是多有不便。

产房设在了芳宜轩,腹中的胎儿却迟迟不肯出来。皇帝政务依旧繁忙,却每日傍晚,会来芳宜轩中陪她晚膳。

今年二月,国公府中便传来了好消息,嫂嫂与府上添了位小千金。是祖母亲自来宫中报的喜,还将上回备着的小衣小鞋都与她拿了回来。

“阿檀和我这曾外孙儿也要平平安安的。这男娃娃的小东西,你且留着。沾沾你嫂嫂的平安气儿。”

用过午膳,星檀方想起那几件小衣来。司珍坊虽已备着许多了,却总不及祖母叫人准备的,意头儿好。

那百家被更是宫中不能有的东西,却是难得的福气。正缓缓摩挲着被褥上的纹理,腹中传来一阵疼。她只去肚子上探了探,却觉一阵阵地紧着,依着桂嬷嬷的说法儿,这孩子终是要来了。

凌烨赶来的时候,已临近傍晚。原本养心殿中还在议事,听得芳宜轩中的消息,他自将人都屏退了下去。

寝殿门窗紧闭着,多有些许闷热。原本门外的嬷嬷们拦着,却被他攘了开来。

行来床榻边,他方循着她的手来握着。榻上的人并未大喊,只额间隐隐一层细汗。他只细声问着:“可是很疼?”

星檀听得这熟悉的声响,方缓缓睁了眼。见面前那双鹰眸中的担忧,只好拧着神儿与他笑了笑,“倒是还好,太医来过,也说还好。”

她却也未曾说谎。这孩子听话,嬷嬷摸过,胎位都是好的。“只再等些时辰便好。陛下且先出去吧。”

凌烨却未听她的话,只在榻旁陪着,等她用过些汤水,疼得愈发厉害了些,方才被嬷嬷劝说了出来。

天色将明,第一缕阳光落入皇城的时候,婴孩儿响亮的啼哭从芳宜轩中传了出来。

凌烨宿夜守在门外,听得这声响方觉轻松少许。只待桂嬷嬷出来报了喜,道是母子平安,是位小皇子。他方放下心来。

江蒙恩跟着主子一同守了一夜,见主子终松散下来,方忙扬声道了喜,“恭喜陛下,这是陛下的第一位小皇子。”

却见主子难得面露喜色,回身赏了芳宜轩中一干伺候的奴才们三月俸禄。又再与他吩咐了下来,“待小皇子满月,大赦天下。举国免除赋税一载,刑部只非恶贯满盈者,减免刑罚一载。为小皇子祈福。”

星檀将将恢复了些气力,方见嬷嬷将那肉粉粉的小人儿抱来了床边。那小人儿方哭着的声响,还让人揪心,眼下方一靠来她身边,便就止了声儿。正张开着唇瓣儿,似在探寻着这个新的世界。

她只抬手去碰了碰,那小东西软软嫩嫩的,便直叫人再放不开了。

皇帝进来的时候脚步轻着,先寻着她来,只探了探她的额头,“可都好了?不疼了?”

她全然心思已去了小人儿身上,只笑了笑,“嗯,不疼。陛下快看看他,像只小猫儿。”

“怎么会?”皇帝目光落在小人儿身上,目光中闪过一道儿期盼,“我们的小皇子,福泽千秋,定会是将来的明君。”

“他还小呢。”星檀只将小人儿往自己怀里揽了揽,深怕他太过严厉了。“陛下莫望着他太多,先盼着他平安长大,便好了。”

皇帝只勾了勾嘴角,又抬手碰了碰小娃儿的脸蛋,“朕知道了。”

天色将将明了,因得小主子的诞生,芳宜轩中依旧忙作一团。

邢倩正吩咐厨房作好了羹汤,要往产房中送去。便见得那边江总管似正在寻着什么。

这三年来她虽受内务府庇佑,可也有过一回粗心大意,将承乾宫的差事办岔了。娘娘常爱用的那道儿果木香,是从江南运送过来,只有一回,送来的香料出了差漏。陛下思念娘娘至极,险些动怒。还是江总管替她挡了下来。

那人的心意,总如细细雨水,润泽万物却不争不抢。她心中清楚,却不能受了。只如今,许该能有些机会。

江蒙恩将将办完了皇帝交代的差事儿回来,却忙着四下里寻起那枚和田玉佩来。他也是方从养心殿回来,便发现不见了那东西。寻了一路了,却什么都没见着。

昨儿夜里这院子里人多人杂,也不知被谁捡去了没有。

正要再依着小道儿,往后院儿中去寻,眼前却被一双绣鞋挡住了去路。

那枚和田玉佩被送来他眼前,那人声音沉稳清脆,却只问着,“江公公,可是在寻这个?”

他这才抬眸起来,对面一双杏眼中难有几分笑意,他却不好去收那枚玉佩了。东西,本就是想要给她的,到了她手上,他还去要作甚?

却听她道来,“奴婢还在孝期,可否请江公公将这东西,多保管两年?”

“……”两年。江蒙恩忽的清明起来,两年不就是张斯伯的孝期。他只叹息这姑娘,总是太重人情,又固执得很。可东西,他却欣欣然接了回来,“姑姑叫杂家等多久,杂家便就等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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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皇帝在宫中替小皇子举办满月宴。

京都城里,一派喜气,焰火满城。只因百姓们都沾了小皇子的福泽,死囚得生,生囚得释,免于赋税整年。

替小皇子祈福的孔明灯,在大相国寺前缓缓升起,映红了半边夜色。

澄湖上的焰火正放得热闹。星檀坐在那秋千上,缓缓晃着。正如五岁那年初见那位不爱说话的小皇子时一样。

脚下青草幽幽,挠着人脚心儿有些痒了。

却不知何时,有人靠近了过来,只捉着她的秋千缓缓停下。

绣鞋轻巧,被他捏在手上。皇帝持起她的脚踝,只将那绣鞋好好与她穿上了。“你且是不叫人省心的,将将出了月子,怎好着凉?”

她只顶了回嘴:“这盛夏时节,怎会着凉?陛下该要闷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