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错误(第3/3页)

她抬头又看着那女子道:“你跟我回去。作为报酬,我替你去杀人。”

女子听见杀人二字,又是一抖。

总算,她转过弯来,意识到眼前这个奇怪的小瘦猫并无恶意。

而且,大约还与她腰间的纹身有关。

女子拉拢了罩衫,沉吟了一会儿。

“你等等罢,我去同姐妹们交代下。”

阿镜便点点头,站在了原地等。

她不知道,她方才所做的一切,都被站在远处屋檐上的黎夺锦尽收眼底。

甚至她所说的话,也由暗卫偷偷听去,再一一同黎夺锦转述。

黎夺锦叫她来找身上有虎掌的女人,并没有寄望于她一定能找到。

因此黎夺锦亲自来了一趟。

一个是因为,这个虎掌纹身的女人对他现在来说,很重要。如果阿镜无法完成任务,他自己亲自下场,也要将人带回去。

另一个是因为,想看看阿镜的表现如何。

他很意外。

也很满意。

阿镜等到了那女子回转。

她连衣服都没换,只在唇上抹了白色的脂膏,假作病重模样。

她一边掩袖大力咳嗽着,一边同阿镜出了盛春楼。

老鸨果然没有管她。

到了世子府,黎夺锦书房的灯还亮着。

阿镜和女子一同走进去。

黎夺锦身边没有其他奴仆,他对有些左立不安的卷发女子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女子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跪下来,行了个四不像的大礼。

“拜见世子。”

阿镜转身想要走出去。

“阿镜留下。”黎夺锦忽然出声,点了点还跪着的女子,闷笑几声,性情似是十分温和,“陪陪她。”

阿镜便留在了角落里。

黎夺锦和那女子说话。

他拿出一枚兵符,兵符是虎掌状,上面还刻了一个人的姓名。黎夺锦对她捎了一段简短的口信。

“赫猛托我,找到他流落到小镇的爱人。”

他将兵符搁在桌角,对那女子说:“你被家人卖到此地,再也无法回去。可在边境,还有赫猛在想念着你。他早已是我父亲麾下的将士,足够养活你。”

“我会替你赎身,送你回去与赫猛团聚。从此以后,你再也不必受这样的苦。”

女子跪伏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地砸在地面,很快就湿了一小块。

后来,黎夺锦和她说完了话。

女子走出门,擦去了唇上用来掩盖的脂膏。

细细看去,她的眼珠有点浅浅的蓝色,不似完全的中原人。

她是出生在塞外的女子。

可她擦去脂膏后,转头对阿镜笑笑:“好了,我要回去了。”

“回?”

“盛春楼。”女子又笑了笑,“如今我的生计已经在那里。我快攒到赎身的钱啦,将自己赎出来后,我就可以想去哪去哪,想做什么做什么,替别人浆洗衣裳也好,替别人洗碗上菜也好,总能找到活下去的办法,那样的日子,我盼了好久啦!”

阿镜不明白,呆呆地看着她。

女子的眼角湿润,刚刚才被泪水洗过,透彻又温柔。

她看着懵然的阿镜,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赫猛他呀,我很谢谢他,依旧惦记着我。”

“但是我们已经不是同样的人了。”

“我已不是单纯年轻的未嫁女,他也不是放马为生的穷小子。”

“两个人差得这么这么远,强凑到一处,也只会有悲哀的结局。”

“为了不让那样的错误发生,我只能回到我应该去的地方。”

女子俏皮地绕了绕自己的卷发,对阿镜说:“我看你是个傻姑娘,就送你一句话吧。”

“不要太相信比自己地位高出太多的男人,你要像我一样,好好儿活着啊!”

最后阿镜见到的,只有她在月色下用力挥着手告别的背影。

阿镜站了一会儿,回到黎夺锦的书房里去。

黎夺锦正把卷发女子留下的一枚花钿塞进信封里,一边写着随信,一边对阿镜说:“送她走了?”

阿镜沉默地点点头。

黎夺锦笔尖顿了顿。

他抬起头,看向阿镜低垂的一张脸,露出个笑来。

“怎么了?不高兴的。”

阿镜说:“她们到底想要什么呢。”

替她们杀人,不要。

给她们锦衣玉食,不要。

她阿镜,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黎夺锦敲了敲笔杆的一头。

他放下笔,对阿镜说:“你做得很好。我没想到,你能这么快找到她,而且说服她来见我。要知道,她是一个可怜女子,是很忌讳见生人的。”

阿镜想,这应该是夸赞。

但她不知应该作何反应,便只是将黎夺锦望着。

望得黎夺锦都有些无奈了。

他指了指嘴角,说:“阿镜,会笑吗?”

阿镜眨眨眼,又摇摇头。

黎夺锦便扬起唇角,笑给她看。

阿镜认真地盯着他,然后,努力地提起一边嘴角。

露出了几颗洁白锋利的牙。

“哪有笑一边的?”黎夺锦用手指摁着自己的两边唇角,“像这样,一起笑的。”

阿镜唇角抽了抽,像是力气即将用竭,但总算还是努力地,又提起了另一边。

于是,她完整地露出了八颗牙。

上面四颗,下面四颗。

黑溜溜的眼睛瞪得滚圆,满是茫然无辜。

黎夺锦这下是真的笑出了声。

阿镜走后不久,陆鸣焕也回来了。

他问过管事,知道黎夺锦还在书房,便直接推开了门。

看见黎夺锦面带笑意,竟有种餍足之色,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某种香气。

陆鸣焕皱了皱眉,仔细地嗅了嗅。

是那种春楼里女子身上会用的引诱人的低等香粉。

陆鸣焕自以为想通了关键,看了一眼好友,戏谑问:“方才谁来过?”

哪个女子,竟然能诱得黎夺锦不顾心病,直接在书房破戒?

陆鸣焕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虽然说洁身自好,并未添置半个通房妾侍,但这些稀奇古怪的画本、yin书早已不知看了多少,当即在脑内勾勒出黎夺锦与不知名女子春色无边的画面,不怀好意地嘿嘿两声,还打算问问好兄弟更多细节。

“嗯?”黎夺锦掠他一眼,不甚在意,扬起唇角道,“阿镜。”

“什么?!”

陆鸣焕如遭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