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林鄞之被安排在南楚门一处留给客人休憩的院子里, 此时依旧还在昏迷不醒。

宋端紧张得一直在旁边扇扇子:“父亲,林兄如何了?”

宋门主凝着眉。

林鄞之是云咎峰首席大弟子,早在他来之前, 云咎峰掌门就已经传来了玉简, 话里话外都是让他多操一些心,加之仙门之中林鄞之的口碑都很不错, 故此他才亲自来了。

宋门主:“只是神魂有些虚,理应没有大碍。”

大家多少都受到了锁魂阵的影响,就连宋端和古雨嫣也是如此, 但他们也没有出现醒不来的情况。

难道是林鄞之在里面待得太久了?

宋端一脸后悔:“早知如此, 当时我们就不该走。”

宋门主不知前因后果,闻言看了他一眼,斥道:“锁魂阵岂是儿戏, 独留同伴一人,如此怎么担当大任!”

宋端闷声挨骂:“我知道错了。”

“但都是那个故妄!要不是他……”

他话说了一半, 被宋门主睨了一眼, 就飞快闭嘴。

宋门主冷声:“背后说人不是, 我是这么教你的?”

宋端不服道:“父亲, 话虽如此,但确实是他不对在先,卿伶原本已经将那阵给暂时挡住了……”

他三言两语把当时的事情说完,宋门主脸色越发不好看。

“选择留下是林鄞之的事,他会没你们清楚吗?”宋门主道,“再者,故妄已经将你们送了出来, 护了你们周全, 你又从何怪他?”

宋端一愣,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选择留下是林鄞之自己说的,为何要怪故妄?故妄也没有强行留下他。

“林鄞之的身体有灵力爆发后的亏空之像。”宋门主看着床上的林鄞之,严肃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想来是因为锁魂阵将他逼得灵力溢出,你们想想当时还发生了什么。”

古雨嫣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她抿了抿唇,垂眼如实道:“师兄那时的剑意确实突然暴涨。”

“那便是了。”宋门主恍然,语气更加责备,“故妄将阵眼堵住,没让你们受到重伤,却又利用阵法的残余之效使得林鄞之剑意大涨,才得以制服那妖女,何错之有?”

宋端一脸呆滞:“父亲,您是说,故妄是在帮我们?”

宋门主横他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宋端又觉得不对:“可我们走时,林兄似乎没有被阵法影响。”

“这便是奇怪的地方了。”宋门主又坐回去,伸手用灵力将林鄞之的周身都仔细探了个遍,“锁魂阵是将人的魂魄都给困住再吸出,但林鄞之却不是,更像是神魂受到了重创而虚弱。”

“而且,这是反噬之症。”宋门主收回手,及其想不通,“是他想要伤及别人的神魂无果才会遭到反噬。”

此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如今被伤及神魂的,好像只有外面那位,戴着凝魂铃的鬼主。

古雨嫣想到了卿伶之前说的,若不是她替故妄挡了,那现在这里躺着的,会不会就是故妄?

师兄跟故妄积怨已久,这事确实难以说清。

但故妄却说要帮他醒过来,这是为何?

“不是说故妄也来了?”宋门主回头问,“他若是有办法,为何不让他过来?”

古雨嫣又沉默了。

这一言半语好像也说不清。

宋端不知故妄与林鄞之的那些过往,此时听到自己父亲这么说,对故妄的印象直线上升,立刻道:“我这就去请他过来。”

古雨嫣手紧了紧,但考虑到这里有这么多人看着,更有宋门主在,也就没有阻拦。

故妄再如何,也是无尘山的弟子,他当着无顷长老的面,再当着宋门主的面,她不信故妄就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更何况,她还记得林鄞之曾对她说过。

不论如何,故妄都不会杀了他,这也是她最后点头的原因。

古雨嫣不知道,到底这两人之间有何秘密,一见面就要斗个你死我活,却又像是无比的了解对方。

她有种直觉,她不知道的关于师兄的秘密,故妄却知道,而且,是只有故妄一个人知道。

这边的卿伶跟故妄一起,被南楚门的弟子引到了另一个小院子里。

本是来救林鄞之的,但故妄来后并没有过问一句林鄞之的情况,更像是来这里游玩的,一来便带着卿伶来到了院子的小花园里。

南楚门作为仙门中独一无二的医修之门,无论哪一个仙门都会有求于他们,所以一贯财大气粗。

就连一个小院子都奢靡无比,院中还有后花园,比起那个寸草不生,养盆花草都要特意出去买土的禁涯不要好太多。

卿伶眼馋了,也不知道她的花草都怎么样了。

故妄一来便坐在了假山后的凉亭里,将卿伶放了下来坐在石桌上,自己则靠着木栏,坐得及其舒适享受。

卿伶正四处打量着,鼻尖忽然闻到了一股香味,她回过头,便看到故妄手里多了几块点心,及其眼熟。

是他在淮城给厨子要来说要喂猪的那些。

卿伶看了眼凉亭外的小池塘中游来游去的鲤鱼。

面无表情地心想:看来他是想喂鱼。

然后那点心递到了她嘴边。

卿伶:“……”

故妄非常好心地问:“坐了一天马车,不饿?”

卿伶脸黑了下来,一字一句冷硬道:“喂猪?”

故妄笑了一声:“嗯。”

那块糕点被卿伶抬手就给打到了一边,她总算明白了,故妄就是故意的!

卿伶爬起来,绕到石桌离他最远的地方,背对着他,不搭理他了。

故妄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换了个位置,将那点心继续递过来:“真不要?南楚门的修士也多辟谷呢。”

言下之意,这里或许也没有吃的。

卿伶回过头来,幽幽道:“你能不能好好珍惜我们这岌岌可危的一点点情意。”

“情意…”故妄琢磨了一下这两个字,笑问,“这一点点从哪里来的,从何说起?”

卿伶把头扭过去,自己从石桌上跳了下去,落在了石凳上,隔开了故妄的视线。

她忍不住想,故妄或许不止应该是个瞎子,还应该是个哑巴。

被石桌挡住视线,故妄看不见卿伶了。

小鬼主一向都很有脾气,故妄虽然觉得逗得好玩,但也知道逗多了,怕是小鬼主还得压着他道歉。

想着那只小手,故妄轻啧一声。

确实是岌岌可危,目前他还不想这么快就让小鬼主跑了。

毕竟这可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遇到的,能让他高兴一点的人了。

即便他清楚的知道,这个人身上或许也有他不知道的很多东西。

但那又如何?

既然高兴,那便高兴个透彻。

故妄移了个位置,看到了正跃跃欲试,想要跳到地上的卿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