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突袭

泰坦展览馆的深处,时间在布满玻璃面板的房间里静止了。没有一个人挪动。尤尔和我所站的位置距离两个身穿作战服的家伙最近。哈珀、格雷森和萨布丽娜站在我们的身后,仍旧停留在他们刚才探索泰坦历史的那几块面板附近。

近距离地观察,这些人身上的作战服似乎是用重叠在一起的小瓷片做成的,就像爬行动物的鳞片。它们微微闪着光,好像乳白色的玻璃,但我认为它们应该是用我们还没有发明出来的某种聚合物做成的。头盔上的每一寸都覆盖着这种乳白色的鳞片——没有可以露出眼睛、嘴巴或鼻子的地方。没有了脸部外貌,这些家伙看起来更像外星人了。

看来只能赌上一把了。我开始把手伸向自己的手枪。我只能开上一枪——

“别动。”

作战服里发出的是用电脑模拟出来的人声,不男不女,也没有任何的语气或感情,听得我毛骨悚然。没等我采取行动,那个声音继续说道:“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伤害你们。”

“那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我问。

“帮助你们。”那个声音回答。

“这就是你们把我们的飞机带到这里来的原因吗?”

“是的。”

没错,就是他们干的。在过去的5天时间里,我们像老鼠一样生活在他们所带来的劫难留下的混乱之中,奋斗、疾跑、为了生存垂死挣扎。我怒火中烧。“废话少说。你们把我们带到这里来是为了帮助你们自己。”

“你们的到来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我们不能再在这里说下去了,你们现在得跟我们走。”

太冒险了。“先把作战服脱下来。”

“我们不能脱。”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他们需要作战服,我们就不需要?我不喜欢这样。

“你们必须信任我们,尼克。我们没有时间争辩了。”

他知道我的名字。还有……尽管有电脑的伪装,我还是认出了这个声音。怎么回事?它是谁?

一阵低沉的嗡嗡声在我们的头顶上响起,变得越发震耳欲聋。我抬起头张望,试图寻找它的位置。我口干舌燥。我知道那种声音,是飞艇,和突袭坠机地点的一样。

人影没有挪动就消失了,他们的伪装被激活了。我只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重重地回响在结了霜的玻璃地板上。中性的电脑声音在漆黑的洞穴中脱离了现实,回头朝我们喊道:“待在这里。”

格雷森和我掏出了各自的手枪。我环视了一下大家,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判断,没有一个人想要留在这里。

我们冲出小房间,穿过回放过泰坦历史的第一个房间,闯进了接待区,奔向裂缝的木制双开门,我在夜空中看到了闪光,看上去像是两艘飞艇正在用激光冲击波交火。一些植物已经燃烧了起来,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黑烟,这就是我们需要的掩护。

我朝着大家转过身去,眼神落在了胸前捂着两个笔记本的哈珀身上,回想起了湖岸旁的那一天,我在飞机下坠时第一次与她四目相对,还有我们一起站在灾难的边缘,准备涉水进入飞机断口。一种奇怪的、几乎结合了恐惧与兴奋的醉人的复杂感受,一种我5天前从不曾知晓的感觉涌上了我的心头。

透过木门的缝隙,我看着光与毁灭的交响乐在门外枝蔓丛生的公园中奏响,就像中央公园上演的激光光影秀。炮弹如雨点般从天空中落下,而火焰就好像呼应的人群那样向上伸展着。随着黑色的浓烟在建筑四周扩散开来,黑暗也朝着我们逼近。时间变慢了,可我的感官却变得越发敏锐。我感觉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焦点正集中在我的身上。

我回头看着大家:尤尔抱紧了自己的包;萨布丽娜如同一尊雕塑般愣在那里,凝视着外面的杀戮;格雷森来回看着手中的手枪和门外的战斗,脸上满是恐惧的神情;哈珀拉起自己的衬衫,把两个薄薄的本子塞到了自己的腹部位置,并用腰带绑住本子的下缘。她朝我点了一下头,默默地告诉我,我准备好了

我朝着大家转过身去,飞快地说道:“跟我来。格雷森,你殿后,朝着任何闪光的东西开枪。如果我们走散了,向着远离飞艇的方向跑,去……”我停顿了一下。我不喜欢这个主意,但这是唯一一个我确定所有人都能认出的地方。“去哈珀的公寓,等待其他人20分钟。万一那里被人发现,就赶快撤离。”

我推开了门。随着地面上身穿作战服的人影向上射出的炮火,头顶上两艘飞艇集中的火力慢了下来。单方面的袭击变成了一场交火。宁静的枝蔓丛生的公园此刻变成了一片火力全开的丛林战区。几团巨大的炙热炮火熊熊燃烧了起来,朝着彼此靠拢。黑烟滚滚上升,完全遮蔽了如同小云朵一般飘浮在泰坦展览馆上空的飞艇。透过烟幕,我听到了脉冲爆炸的声音。每过几秒钟,爆炸就会使一大团的推动力和烟雾冲向我们。

我费力地冲进黑色的烟雾中,猛地向右转。在我们身后,一颗炸弹击中了建筑。石头和木头的碎片随之朝着我们喷射而来。我转头望去,确定没有人被击中,看到的却只有痛苦而又坚毅的表情。

回去的路上,浓密的植被变成了一种阻碍。此时此刻,它们妨碍着我们的每一个动作,试图将我们全都拉进去。一棵倒下的树倾斜着躺在那里。我试图从下面钻过去,但灌木实在是太厚了,缠绕成了一道不可分割的网状围墙。我退了出来,爬上树干,跌跌撞撞地翻了过去,等待着其他人,还扶着他们跳了下来。在翻越接下来的那道绿色屏障时,树枝和带刺的灌木划伤了我的脸和手。此时此刻,我们的头顶上已经聚集了4架飞艇。它们近距离地猛击着彼此,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萨布丽娜翻过了倒下的大树和藤蔓织成的网,然后是尤尔。

在我们的身后,我听到浓烟中传来了一声尖叫。哈珀。

我跳了起来,转身越过布满藤蔓的树木,朝她冲去。

她靠在一根树干上抱着自己,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腹部。她的眼神和我的眼神短暂相遇了。在另一颗子弹击中她的同时,她转过身去,消失在了大树下的灌木丛中,被绿色的海洋吞没。格雷森就在她身后20英尺的地方。他转身时,炮火疯狂地朝着树林扫射过来。此时,随着战火转移到了空中,硝烟也逐渐散去了。

格雷森射出的又一发子弹击中了距离他不到10英尺的一个闪光的人影。对方退回到一棵树后,一边颤抖着一边滑向地面,弓着身子向前倒在那里。灰蒙蒙的玻璃状鳞片在树叶的映衬下闪闪发光。

“哈珀!”我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