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天网(第3/4页)

许大校说:“大家开动脑筋,必须想出一个可行的安全措施来!”

一位工程师说:“能否考虑用遥控飞行器来完成试验?”

一位飞行员说:“目前能够完成空中悬停和低速飞行,并有这么大载重量的遥控飞行器,只有北航研制的一种氦气飞艇,但它的操纵精确性能不能保证放电瞄准还不清楚。”

林云说:“其实就算能行,它也只是避免了人员伤亡,对试验于事无补,它同样会被闪电击毁的。”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说:“我以前的硕士导师,研制过一种防雷涂料,是用在高压线上的,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并不知道详细情况。”

“你的导师是张彬?”许大校问我。

我点点头,“您认识他?”

“我也曾是他的学生,那时他还是个讲师,还没有调到你的母校。”许大校顿时黯然神伤,“我前几天还给他去过电话,想去看他,总是抽不出身来,他恐怕也没有多少日子了,他的病你知道吧?”

我又点点头。

许大校说:“在学术上他是一个很严谨的人,勤勤恳恳一辈子……”

“我们还是谈谈那种涂料吧!”林云迫不及待地说。

“我知道这项发明,当时我参加过鉴定会,它的防雷效果是很出色的。”许大校说。

“关键是,如果这种涂料需要接地才能起作用,那还是没有意义。”林云说,她对技术的灵性我一直很佩服,这个问题非专业人士一般想不到,大部分防雷涂料确实需要接地。

许大校摸着脑袋想了想:“这……时间长了,我也记不清,具体还得问发明者本人。”

林云拿起电话话筒递给我:“马上打电话问他,要是行,就让他到北京来,我们一定要尽快配制出一批这种涂料!”

“他是一个癌症病人。”我很为难地看着她。

许大校说:“先问一下吧,没有关系的。”

我把话筒从林云手中接过来:“不知道他是在家还是住院……”我边说边翻通讯录,在第一页上找到他家的电话号码,拨通电话后,话筒里传来了一个很虚弱的声音:“谁呀?”

我说出自己的名字后,那来自远方的声音突然变得兴奋和强健起来:“啊,你好你好!你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

“张教授,我在搞一个国防项目,您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这么说,你有进展了?”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径直就问。

“在电话里不好说,您身体怎么样?”

“一天不如一天了,赵雨来看过我,他可能告诉过你了。”

“是的,您那里的医疗条件怎么样?”在我说话的时候,林云在旁边着急地低声催促:“问呀!”我捂住话筒厉声说:“走开!”当我把话筒又放到耳边时,听到张彬说:“……我又收集到一些那方面的研究资料,正准备给你寄过去。”

“张教授,我想问您另一件事,是关于您研制的那种高压线防雷涂料。”

“哦,那东西在经济上没有实用价值,早被束之高阁了,你想知道什么呢?”

“它需要接地吗?”

“不,不需要,全凭它自身的屏蔽作用。”

“我们想把它用于飞机上。”

“恐怕不行吧,这种涂料产生的涂层表面很粗糙,肯定不符合飞机表面所要求的空气动力指标;另外,飞机的机身蒙皮与高压线不是同一种材料,不知道涂上去后长期会不会对蒙皮产生腐蚀作用。”

“您说的这些都无所谓,我只想知道它能不能对飞机产生防雷效果?”

“这是肯定的,只要涂层达到一定的厚度,飞机甚至可以穿过雷雨云。其实,这种涂料在这方面有过实际应用,但不是在飞机上。那年学校大气实验室有个项目,用探空气球探测雷雨云的结构,可是连着好激磁,气球和吊在下面的仪器舱入云不久就被云中闪电击毁了。后来他们找到我,把仪器舱和气球上涂了一层防雷涂料,结果入云和回收几十次都没遭到雷击,那可能是这种涂料惟一的一次实际应用了。”

“这太好了!我想问问,现在还剩有那种涂料的成品吗?”

“还有,放在大气电学实验室的仓库里,应该还能用,涂一架小型飞机应该差不多够的。管理员嫌那些密封桶占地方,好几次要把它们扔了,我没让,要真有用,你就都拿去吧。我这里还有全套的资料,重新配制不会太困难的。我想问问……如果不方便的话你当然可以不回答,这同球状闪电的研究有关吗?”

“是的。”

“这么说你真的有进展了?”

“张教授,现在不止是我,还有很多人在干这件事。至于进展,很可能会有的。”

“那好,我马上去你那,至少在涂料这事上,你们还是需要我的。”

我还没说话,林云就捂住了话筒,她已经从中听到了张彬的声音,显然怕我不让他来,低声对我说:“他来后可以住进301医院,医疗条件总比那边好吧?再说,如果资料齐全的话,他也不会费太多神的。”

我看看许大校,他接过话筒,他们显然常联系,所以没有太多的寒暄,大校问:“您那些涂料总共大概有多少?两吨?好的,您就在家等着,我们会去接您的。”

第二天下午,我和林云到南苑机场去接张彬。我们在停机坪上等飞机,时值盛夏,但一场暴雨刚过,把多日的闷热一扫而光,空气清新而凉爽。经过多日的紧张忙碌,这时有一种难得的闲适的感觉。

“你在工作中对我越来越反感了,是吗”林云问我。

“知道你像什么吗?”

“说说看。”

“你就像一艘在夜海上向着远方灯塔行驶的船,整个世界只有那个善良的灯塔对你是有意义的,其他部分都看不到。”

“真有诗意,可你不觉得这也是在描述自己吗?”

我知道她说的是对的,有时候,人最不能容忍在别人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这时,我回忆起了大一时的那个图书馆中的深夜,那个漂亮女孩问我在找什么,她的目光仍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那是一种看异类的目光,我相信也一定有南海子用那种目光看过林云……我们都是游离于时代之外的人,同时也游离于对方之外,我们永远不能相互融合。

一架小型军用运输机降落了,张彬和接他的两名基地军官一起从机尾门走出来。张彬的状态看上去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甚至比一年前在学院分别时还好,不像是绝症在身。当我对他说出这点时,他说:“我两天前还不是这样的,接到你的电话,我的病就好了一半。”他指指正在从机舱里卸下的四个铁桶说,“这是你们要的涂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