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聪明

孟纾丞每日卯时起床,先晨练沐浴再处理一些重要事务与门生们谈会儿经书,之后才会用早膳。

晨光熹微,屋内烛台明亮,孟纾丞漱完口,净完面,闻到了一股焦香,是昨夜卫窈窈剩下,忘在他屋里,没有拿回去的炒货和蜜饯。

收拾屋子的人昨晚不当值,以为是孟纾丞吃剩的,只将余灰打扫干净,把吃食腾进攒盒里,摆放在了桌上。

见孟纾丞望过去,侯在门口的慎言说:“蜜饯是府里厨娘做的,炒货是昨天夜里娘子吩咐厨房炒的,都新鲜着呢!”

昨天娘子过来,看他还在书房收拾书案笔墨,给他抓了一把炒货,有花生和松子,炒得火候正正好,吃起来酥松香脆。

孟纾丞走到方桌前,抬手从攒盒放炒货的格子里拿出一颗开了口的野核桃,炒得是五香味的,嚼一下便冲淡了漱完口嘴里残留的苦涩感。

味道不错,难怪她喜欢。

太阳初升,霞光涂抹天际,闻谨从后罩房匆匆过来,却见庭院过分安静,心一紧,朝书房里的慎言使了个眼色,让他出来:“怎么了?”

“三老爷让王公子他们以后不用过来用早膳,经书也等他去了前院再谈论。”慎言告诉他。

闻谨松了口气,点了点头:“知道了,你进去吧,仔细点,别出岔子。”

府里到底是有了位女眷,多些避讳也是应当的。

“诶!”慎言回书房,默默地整理京城送来的邸报,方便孟纾丞从浴室出来后查看。

而卫窈窈一直到睡辰时初刻才醒,她懒洋洋地趴在床上,衣衫松散,裤子被她蹭到膝弯,露出纤细的小腿。

忽然一个抬腿勾住竹夫人,打了个哈欠,正犹豫着要不要再睡个回笼觉,陈嬷嬷就进来了。

陈嬷嬷拨开纱帐轻声说:“娘子要起身了吗?”

卫窈窈犯懒,有些纠结。

“娘子先起来用早膳,等用完早膳可以再回来眯一会儿,”陈嬷嬷说,“三老爷也还未去前院,你去正可以一起用。”

听出陈嬷嬷想让自己陪她们家三老爷用早膳的意思。

“有好多人陪他呢!”卫窈窈面颊压着软枕,瓮声瓮气地说。

“只有三老爷一个人。”陈嬷嬷帮她挂起纱帐。

好料子做的纱帐,虽然轻薄但遮光好,这会儿打开,日光才照射进来,卫窈窈揉了揉眼睛:“那起吧。”

陪他用早膳也没什么,她又不少块肉。他还给她摸手呢!

她也很大方的。

卫窈窈精神很好,双颊泛出粉,眼眸清澈水润。

穿着件绿衫子,美丽又鲜亮,看来她夜晚的确休息得很好了。

孟纾丞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卫窈窈吃到了合她口味的米糕,朝陈嬷嬷示意,她明天还要再吃。

她向来是做不到“食不言”的,安分了一两次,又恢复常态。

还和孟纾丞说话:“他们今天怎么不过来用早膳啦?”

卫窈窈的眸子专注地盯着他,孟纾丞无法忽视,心中无奈,咽下嘴里的东西,又喝了口茶,才说:“他们日后在前院用膳。”

卫窈窈猜到是因为她的存在的缘故,不过她挺开心的。

他的那些门生简直和他一样,用早膳时沉默安静得不像话,虽然有屏风隔断,他们也不会同她讲话,但她还是受不了那种气氛。

桌子下,卫窈窈的脚轻松地拍了拍。

孟纾丞看了她一眼。

卫窈窈细眉扬起,眼睛睁大,用不解的眼神回应他。

困惑的小脸显得有些可爱。

孟纾丞忍不住弯了一下唇角,摇头:“无事。”

卫窈窈手中动作放缓,挺直了脊背,心生狐疑,忍不住低头瞟了瞟,衣服没穿反啊!

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是她哪里有问题吗?

卫窈窈这下开始坐立难安,用完早膳,赶忙回到房里,趴在铜镜前仔细检查了一遍。

虽然不曾涂脂抹粉,但她天生柳眉乌眸,唇红齿白,一切依旧都很完美。

“奇奇怪怪。”卫窈窈将额头上有些歪的纱布扯好,咕哝一声。

说着,窗外传来一阵响动。

卫窈窈爱热闹,好奇地探身瞧了瞧,是闻瑾带人抬了几个大箱过来了。

“这些是下面人孝敬的,老爷吩咐我送过来给娘子挑挑。”闻瑾命人把箱子抬进卧房的外间。

孟纾丞尚未上任,府中侍仆口风严谨,不敢妄议家主,卫窈窈没认真打听过,只知道孟纾丞是朝廷命官,虽不清楚具体是做什么的,但根据观察应当是位极了不得的大人物。

“这样不好吧?”卫窈窈瞧着那几只实墩墩的箱子,眼睛都亮了,疯狂心动,可想到孟纾丞的身份,这么多东西真不是在贪污受贿吗?

万一出个什么事,她会不会受牵连啊!

瞧卫窈窈惊恐的神情,闻瑾嘴角抽抽:“娘子放心,这些都是孟氏名下商铺管事送来的。”

原先孟纾丞只是路过兖州,受昔日门生邀请短暂地逗留几日,下面的人不敢打扰,只过来在门口磕头请了安。

这几日怕是见孟纾丞还没有离开,忍不住活络了心思。

卫窈窈这下才放了心,也不客气了,让人开了箱子。

瞧见的那瞬间,卫窈窈有些失望。

箱子里全是些古籍画卷,珍墨稀砚,不过许是知道府里多了位娘子,也送了不少首饰头面。

但大都是玉饰,再不济也是金镶玉的,金镶水晶的,总之不管样式还是材质都透着股淡雅恬静。

大概都认为以孟纾丞的性子偏爱文雅秀丽的才情佳人。

可卫窈窈是个大俗人,她只兴致缺缺地挑了个白玉制的九连环。

暑气蒸腾,卫窈窈便坐在冰鉴旁,拆解九连环打发时间。

本无聊玩的,结果到了第三个环就被难住了。

卫窈窈“诶”了一声,开始认真起来,但越解越热,越拆越烦,玉环被她拨得铛铛直响,一看九连环还是老样子。

她拎着九连环丢到一旁,嗤笑一声,没人解得开吧!

她扇子摇得猛,忽然动作一顿,下榻,趿拉着鞋子,跑到桌旁灌了一口水。

问陈嬷嬷:“他今天出府了吗?”

“老爷刚从前院回来,在书房。”陈嬷嬷说。

“他现在在做什么,很忙吗?”卫窈窈蹬好鞋子,整理好身上的衣服,拿起九连环。

孟纾丞刚给门生们布置了功课,正与幕僚在书房吃茶。

卫窈窈自己定义,那便是不忙了。

孟纾丞前两日忙碌了一些,现在只等京城来消息,估摸着就这两日,闲下来便与幕僚们谈茶经。

孟纾丞手端茶托,两指揭开茶盖,轻嗅茶香,清澈的茶汤不见浮末,含着茶碗边沿,抿了一小口,唇齿留香。

还不待品味,他余光瞥见了个在廊下探头探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