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更

乔氏听侍女来禀孟沛从国子监回来了, 心中惊奇,去了堂屋果然看到孟沛正悠闲地靠在椅子上和小侍女说笑。

乔氏轻咳一声,孟沛抬起头, 笑盈盈的起身走到她身侧,扶着她的臂膀:“母亲。”

“今天怎么回来了?”乔氏嗔道,今天不逢旬假, 他估计又是翻了国子监的墙头回来。

孟沛笑了两声,企图糊弄过去:“我听说三叔快到京城了。”

乔氏一听便知道他心里存着什么小心思:“迎接你三叔一事自有你父亲和二叔操持, 无需你操心, 你安安分分地待在国子监读书就好。”

“儿子这不是想为长辈们分担分担嘛?三叔他们在通州下船, 二叔是不是明天就要去通州了?”孟沛厚着脸皮问。

“沛儿既然都打听清楚了, 何必来问我。”乔氏端着茶, 慢声说道。

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心思不在功课上。

孟沛见乔氏就是不提让他同去的话茬, 有些着急了:“阿娘,二叔年纪大了, 要不然我过去帮着搭把手?”

乔氏见他急到和小时候一样叫他阿娘,终于笑起来:“你二叔正值壮年, 到你口中如何就成了年纪大了?更何况府里听用的人数不胜数, 就缺你一个了?”

孟沛干笑两声,他这些日子被乔氏拘在京师陪宋鹤元, 许久没有好好玩过了,他可怜巴巴地说:“我已经有两三个月不曾出京师了。”

孟沛软磨硬泡地赖在乔氏身旁, 直把乔氏吵得头疼。

“好了,好了,母亲知道这些日子你憋坏了,等晚上我同你父亲说说, 让你去通州!这下行了吧?”乔氏松口,“正好前几日我收到你舅母的来信,她们搭上了咱们家的船一同进京,你去通州也好,接接你表哥表妹。”

“母亲放心,我定将舅母和表哥他们平安接回来。”

孟沛算过,三叔估计还有几日才能到通州,他明日去,最少也能在通州玩三四天,心里颇为满意。

如愿以偿,孟沛撒腿就要往外跑,又被乔氏喊住:“等等,你回来了,你二哥呢?”

“二哥和忠顺侯府的大公子找宋先生了。”孟沛说。

乔氏走过去,接过侍女手中的披风为他系上:“你二哥知道去找先生,你便只念着出去玩。”

“明天叫上你二哥一起去通州散散心。”

孟沛一口应下:“那您别忘了和父亲提,也别忘了派人去国子监告假。”

乔氏看他满心惦记着外头,忍不住说:“明年便要成亲了,稳重一些,去了通州听你二叔的话,别惹事。”

想起明年要成婚,孟沛脸有些红。

乔氏抿唇笑:“去鹤延堂给你祖母请过安了吗?”

“我这就去。”孟沛连忙道。

乔氏颔首,摆摆手让赶紧他过去,一直看他走出院门,才回到堂屋,端起热茶饮了一口。

这才想起来问:“今日怎么换茶了?”

“是昨天二爷派人送回来的,说这茶有补气凝神之效。”侍女轻声说。

听到大儿子在国子监用功读书都不忘记关心她,乔氏心头熨帖,又抿了一口茶:“日后都换这个。”

侍女见她心情好,打趣道:“两位爷都是有孝心的,太太往后可有福气了。”

不说以后,就现在乔氏已经心满意足了,她只盼着两个儿子能顺畅地娶妻生子,安稳地渡过这一生。

*

“姑娘,他们说估计还有半个时辰船就靠岸了。”

乔广灵点点头,让她过来帮自己梳妆:“等会儿你陪我去那条船。”

侍女应诺,走到她身旁,瞥见乔广灵脸上闪过一丝扭曲,猛地一惊,慌张地收回目光。

乔广灵面色阴沉,揉碎了帕子,哥哥竟要她和母亲去向那个外室赔礼道歉?她冷笑一声,真是可笑!

侍女不敢出声,默默拿起梳篦帮她梳头。

乔广灵忽而轻嘶一声,转头掐像她的胳膊,拧着肉呵斥:“弄疼我了!”

“姑娘恕罪,姑娘恕罪。”侍女忍着胳膊的疼痛,跪在地上朝她磕头。

乔广灵看她伏在自己脚下,心情舒畅了一些:“瞧你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让人瞧见了还以为我苛待你了,起来吧!”

侍女瑟着肩膀从地上起来,小心翼翼地帮她梳顺发丝,再帮她挽上发髻,涂抹胭脂。

等梳妆打扮好,船也靠岸了,乔广灵对她说:“你去看看太太准备好了没有。”

不等侍女去敲门,乔家太太就已经过来了。

不仅乔广灵被训斥了一番,乔家太太也遭到了儿子的埋怨,面子上过不去,隐隐觉得难堪,心里不痛快,忍不住埋怨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事后也给孟三老爷送了信,何必还要我们亲自走一趟。”

乔广灵自然也是倍感屈辱,低头捏着帕子遮了遮唇角,掩饰了眼里闪过的厌恶:“母亲别说了,小心让哥哥听到,又怪我们碍了他的事。”

乔家太太悻悻地叹了一口气,出了客舱,走到甲板上。

乔广灵微抬着下巴,傲声吩咐一旁的护卫搭上跳板。

“我不能做主。”护卫拒绝道。

乔广灵皱了眉,不耐烦地说:“不过让你放下跳板,又不是什么大事。”

护卫面色严肃:“那是官船,没有孟阁老的命令,闲杂人等禁止上船。”

乔广灵难以置信地转头看他,嗤笑一声:“我们乔家与国公府是姻亲关系,我叫孟阁老一声三叔,我怎么会是闲杂人等。”

护卫是个油盐不进的,板正着脸,厉声拒绝。

乔广灵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抬手挥去了乔家太太拦住她的手,往前走了几步,站到护卫身边,冷笑一声:“你这是不把我们乔家放在眼里?”

护卫握着□□巍然不动。

对面官船最底层,申维隔着牢房栏杆看着不远处坐在圈椅上的孟纾丞,得意地笑着:“现在已经到天津了吧!”

申家盘踞天津,关系盘根错节,人脉广阔,想必父母已经找人救他了,想到这儿申维不经放松下来,忍着牢房内难闻的气味,靠墙而坐。

孟纾丞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昨日到消息,申介夫妇在赶往归德府的途中遇刺身亡。”

申维脸上的笑意尚未收起来,先楞了一下,瞳孔猛地瞪大,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扑到栏杆上,带起一阵稻草絮,强撑着笑容,脸色慢慢变得苍白:“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申大人说笑了,您父母与本官有何干系?”

“倒是本官要问问你,申家有什么人在归德府?能让你父亲母亲有底气携申家全部家私连夜动身迁往归德府?”孟纾丞淡声道。

底舱没有窗户,只有光线微弱的烛台照明,申维打了寒颤,猛地后退了两步,背对着他,颤声说:“我不明白孟阁老话里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