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专属仇恨与专属爱意的等价交换(下)

I promise this the last text that I’ll send.

我发誓这是发给你的最后一条消息。

Then you will never hear from me again.

这之后你我再也不会联系。

——Jake Miller-LAST TEXT

安娜贝尔醒来时,洛森已经离开。

她第一反应是对方如何在重伤的情况下翻越自己的阳台,是不是加重了伤势——接着,她想起,哦,这已经不是我应该担忧的问题了。

因为现在再没有能光明正大担忧他的身份,她应该重新成为那个抓着法杖站在阳台诅咒他摔死的人。

……安娜贝尔安静了好一会儿,指尖在被套上无意义地划动着。

他离开时一定一并整理了床铺与枕头,因为她找不到任何一道属于他的褶皱。

安娜贝尔……其实说不上自己具体的心情。

她一点都不伤心。

这当然。

甩人的那方永远不会心碎,这是世界定理——“斯威特甩了布朗宁”也是她曾在喝醉后嚷嚷着要达成的终极梦想。

【分手】是她所要求的结果,这也是必然走向的结果,这是不得不达成的结果……

她如释重负。

……她应该如释重负才对啊。

况且,窗外讨厌的雨已经停止,一切都和离开的精灵一样安静。

这个空间里再也没有讨厌的东西了。

她可以把厚重的床帘、鲜花、香薰都重新摆出来。她可以重新使用自己压箱底的口红。

昨晚也睡了一个很好的觉。有抱抱的好觉。

尽管以后可能再没有那样真实的抱抱,但母亲已经不再管束我了,我可以立刻去买三头大号抱抱熊。

她交往时就想缠着布朗宁买,只是苦恼买了抱抱熊之后对方会生气,现在就没有顾虑啦。

抱抱熊的超大抱抱肯定会比他感觉更棒,广告宣传语上说可以“包裹一切”呢。

没错,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一段从春到夏,反复努力还没能满一个季节,对象无与伦比差劲的幼稚恋情而已。

她没谈恋爱之前度过了很多年的日子,接下来还要正常度过很多年的日子。

就这样。

……就这样。

可安娜贝尔的指尖依旧在被套上无意义地划动着,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独自坐了很久。

直到明显属于早晨的阳光投进了窗户,水晶上,属于昨晚的最后一丝丝水迹彻底蒸发消失。

安娜贝尔的房门被敲响了。

请进。

——她是想这么说的,但略略诧异地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嗓子好像坏掉了。

于是安娜贝尔缓缓下床,披上外套,去开门。

门外站着她的助理。

神采飞扬。

“小姐,您终于醒了!您之前就反复提醒我今天要准时叫您起床,我们需要做脸、按摩、化妆、还有这是兰姆小姐叮嘱要今天寄给您的包裹……您怎么了,别呆在这啊,不是和布朗宁同学约好九点钟见面吗?”

安娜贝尔的喉咙动了一下。

她接过助理手中的包裹,温和平静地说:“谢谢你的通知,助理。但我和已经布朗宁分手了,不会再有什么约会。你现在可以去休息一会儿,还有,准备一下,父亲那边的属下大概会在午餐后来帮我办理退学手续。”

“什……”

助理错愕的表情被安娜贝尔关在了门后。

不知为何,她现在有点想要安静的环境,而且刚刚艰难使用声带的感觉太难受了。

安娜贝尔拿着包裹走向自己的书桌,缓缓坐下,摸出剪刀,开始拆包装。

一枚卡片落在她的脚背上。

安娜贝尔缓缓弯腰,把卡片捡起来,放在一边,然后继续拆包裹。

……包裹里的,是一件柔软无比的织物,与一根管状的圆柱体。

安娜贝尔费劲地分辨了一下,不仅是声带,她的视觉与行为好像都卡住了,做什么都艰涩无比,现在仅仅是坐在书桌前打量物件,她就觉得自己需要一副老花镜。

好吧。

薇薇安寄给她一件雪白的内衣,与一管无色的醋栗味唇膏。

内衣是前扣式的法式蕾丝,后背还有两根细细的交叉绑带。

卡片里写着【真是见鬼的纯欲风,终于找到了你要的款式,而且唇膏的口味是纯天然水果提取物,不含任何香精,你可真挑剔……话虽如此,你还是要先穿我挑的那些,这件过分少女的尽量压箱底,知道吗?】

薇薇安在说什么胡话,早晨竟然寄给她这么不成体统的东西。

安娜贝尔把卡片随手插进《月相形状及元素指标》的教科书里,又把教科书放进准备收拾打包的那个区域。

对,她要开始整理行李了,以免父亲的属下来办理手续时发现不得体的东西,更为了防止有心人在她退学后窥视她的卧室。

安娜贝尔起身,把那根唇膏扔进垃圾桶,又拿着内衣斟酌了一会儿。

虽然这么不成体统的东西完全不该呆在她的衣柜里,但将来结婚时不用浪费时间逛街去讨好联姻对象了,直接把它穿在婚纱里应该能得到对方许多的迷恋吧。

安娜贝尔把内衣叠好。

……等等,她根本不在乎将来丈夫的迷恋,她没必要讨好任何人。

安娜贝尔歪歪头,发现自己的思绪竟然随着声带、视觉、行为一起迟缓起来。

怎么变得这么笨。

于是安娜贝尔把这件恶心的内衣也扔进了垃圾桶,转身走回床前。

她在床沿坐下,拉开抽屉,计划先拿出记事本,整理一下打包行李的流程——这样便会简化很多,数年的学院生涯挥挥法杖就能在十分钟之内清理完毕。

可她的手指还没碰到记事本的搭扣,就见封皮上闪过几缕魔法催动的纹路。

伴随着纹路闪动的,是自动摊开的记事本,它欢快地拨动着纸页,在提前设定好的魔法下雀跃无比地停在了最后一页。

是一张标注着日期的行程表。

今天的格子上贴着一张巧克力形状的贴画。

……哦,日历标注贴的设定魔法。

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

安娜贝尔把手指轻轻按在微微透明的巧克力上,思维、声带、行为都维持着缓慢且安静的卡顿。

可某种比特意的魔法质感更透明的液体“吧嗒吧嗒”落在她的行程表上,打湿了今天这个日期,打湿了记事本镶着宝石的搭扣与漂亮的魔法纹路。

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和昨晚的雨一样,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止。

安娜贝尔翘起指甲。

她看着一滴落在上面的透明水滴,又看着这滴水滴迅速变成一整片湿润。

一整片的湿润倒映出泪眼朦胧的她自己。

哦,我在哭。

这可真奇怪,因为我完全想不起来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而且我的心情平静又轻松,再没有半点难受的东西堵住喉咙或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