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无限时空的开启(第3/4页)

“我完全不知情。他们教育了我,就像你和忒塞尔教育库珀该怎么做一样。但我作为操刀手,能够毁灭永恒时空的现实数目,也是无限的。他们给我提供了五个相对不太复杂的现实,让我挑选。我挑了这个,这个有你的现实,这是五个现实中唯一有你存在的。”

哈伦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选?”

诺依把脸扭到一边。“因为我爱你,你明白的。我早在遇见你之前,就爱上你了。”

哈伦身躯一震。她说得无比真挚。他痛苦地想:她真是个好演员……

他说:“你说得真可笑。”

“可笑吗?我早就研究过我参与其中的这段现实。我知道自己会前往482世纪,先碰上芬吉,然后是你。在这个现实里,你会来找我,爱上我,把我带进永恒时空,带到遥远的未来,也就是我的故乡;然后你会误导库珀,然后你和我两个人一起回到原始时代。我们会在原始时代共度余生。我亲眼看见在这段现实里,你我生活在一起,幸福安乐,我深爱着你。所以这根本不可笑。我选择了进入这个现实,就是为了让我们的爱情美梦成真。”

哈伦说:“那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你凭什么认为我还会相信你?”他顿了一下,然后突然说,“等等!你说这一切你事先都知道?所有发生的一切?”

“是的。”

“那你肯定就是在说谎。你肯定不知道我会带着一把爆破枪在身边,你肯定不知道你会失败。这下你有什么可说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我跟你讲过,每个现实之中还会有无数种次级的路径差异。无论我们对一个给定现实的定位多么精准,它还是会分解出无数个不同的微型现实。这本来就是有误差的。我们定位越精准,误差度就越低,但完美无暇的精确是不可能达到的。误差度越低,路径分歧影响现实演进结果的可能性就越低,但这种可能性不可能低到零。在我们这个现实中,也有误差的存在。”

“什么误差?”

“在我们观测过的现实中,在100000世纪障碍消除之后,你会再次返回遥远的上时找我,但那次你是一个人来的。所以当时我看到忒塞尔计算师的时候,才会那么吃惊。”

哈伦不禁觉得头又大了几分。她编得可真像!

诺依说:“如果我当时知道这种路径分叉意味着什么,肯定会更震惊的。如果你是一个人来的,你就会把我带回原始时代,像现在一样。然后出于对人类的热爱、对我的爱恋,你永远也不会接触库珀。因果链就此断裂,永恒时空就此消失,我们则会在这里安全地生活下去。

“但你和忒塞尔一起来了,这说明现实路径出现了分叉。在来的路上,他还向你讲述了他对隐藏世纪的担忧,这给了你启发,引发了你心中的一系列推论,最终指向我的身份。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们两人之间的这把爆破枪……那么现在,安德鲁,故事讲完了。你可以杀了我。没人能阻止你。”

哈伦紧紧攥着爆破枪的枪柄,把指节捏得生疼。他赶紧把枪甩到另一只手中。她的故事里就没有破绽吗?他坚强的决心现在跑到哪儿去了?确定了她是来自于隐藏世纪的奸细,他本该意志坚定才对。他感到自己的内心不停摇摆,已经快被撕裂了。外面的天色即将破晓。

他说:“为什么你们终结永恒时空的计划还要分成两个步骤?当我把库珀送到错误的年代之后,永恒时空不是已经回天无力了吗?你们的计划到此为止就可以了,不会再有什么变故的可能。”

“因为,”诺依说,“仅仅终结永恒时空是不够的。我们还要把人类在历史上建立任何类似组织的可能性尽可能地降低,接近于零。所以我还要亲自到原始时代做一件事。做一个小小的变革,改变一件小事。按照你们的说法,就是最小必要变革。我会把一封信寄到一个20世纪称作意大利的半岛。就是现在,1932年。只要收到了我这封信,用不了几年之后,一个意大利人就会开始用铀元素试制核弹。[7]”

哈伦吓怕了。“你打算改变原始时代的历史?”

“是的,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在这个新的现实,或者说最终现实里,第一次核爆炸会发生在19.45世纪,而不是30世纪。”

“但你们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吗?你们计算过危险程度吗?”

“我们知道危险。我们观察过从这一点演变而来的许多种现实。的确有浩劫的可能,但不是确定无疑。地球可能会变成一片核战之后的充满辐射的废土,但在此之前……”

“你说,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人类付出这么大代价?”

“一个银河帝国。基本现实会得以强化,发展壮大。”

“你们不是还指责永恒之人不该篡改……”

“我们指责他们的行为,不是因为篡改,而是因为他们篡改的目的只是为了把人类禁锢在安全的牢笼中。我们只会篡改这一次,仅仅一次,只为了把人类的精力转移到核能科学上,然后人类就永远不会建造永恒时空。”

“不行,”哈伦绝望地说,“永恒时空必须存在。”

“如果你这么想的话,选择权在你的手中。如果你愿意把人类的命运交给一些变态来掌管……”

“变态!”哈伦怒吼。

“他们不是变态吗?你了解他们。你自己想想吧!”

哈伦看着她,眼神中流露出无限恐惧,然后他情不自禁开始回想。他想起了新手培训时期,当他们了解到永恒时空的真相时,那个叫作赖德烈的同事因无法面对而自杀;赖德烈后来还是活了下来,并成为了一名永恒之人,开始了操纵现实变革的工作;没有人知道他的心灵里留下了多么严重的创伤。

他想到了永恒时空中的阶级制度。那里的人们都过着不正常的社会生活,却把心里的负罪感转化成愤怒,转移到时空技师身上。他想到了互相倾轧争斗的计算师们,想到了芬吉对忒塞尔使的阴招,还有忒塞尔对芬吉的窥视。他还想到了申纳,就为了掩饰光头的窘迫,不惜与其他所有永恒之人作对。

他想到了自己。

然后他想到了忒塞尔,伟大的楷模忒塞尔,也会触犯永恒时空的法律。

他一直都知道永恒时空里的这些乱象。要不然怎么当时一出事,他就想着把它彻底毁掉呢?不过他从未在心里彻底承认这些事;他从来没有勇敢地直面这些问题,直到现在,刚才。

现在永恒时空的真实面貌已经清晰无误地呈现在他眼前:一群越来越病态的精神病,集体偏执狂患者,一群绝望的人,过着被撕裂扭曲的人生。

他茫然地看着诺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