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妖刀(六)

魔人怎么会出现这里……?

来不及想对方是怎么绕过织田作跑下楼的,我先将受伤的燕姬交到Jelena手里,把她们拦在身后,环顾四周搜寻起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身影来,

可不管我怎么看,视野里依旧是那些一动不动的同时碎碎念着“爱”个不停的红眼病患者,数目也依旧是之前的三十七人。

咖啡厅里并没有出现陌生的人。

那么,我所听到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声音,是从哪里传过来的?

“尽管已经不是初次见面,还是正式地向您自我介绍一下吧。”

——在魔人说话的同时,似乎有什么其他的声音从咖啡厅里消失了。

“我是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大提琴的室内乐……!?

“请多关照。”

我对Jelena使了个眼色,让她注意警戒,然后尽量避开那些被冰冻住双脚困在原地的“罪歌”们指向我的刀,单独一个人摸到了那张西式吧台的旁边。

吧台右侧,还带着铜黄色喇叭的古典风格唱片机并不为咖啡厅里的骚乱而动摇,此时也依旧坚持在它的工作岗位上。

被放置在其上的黑胶唱片则不停旋转,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留言还在继续,

“……‘因为是打算单独送给您的小礼物,再让别人来打扰就太不美妙了吧’——出于这样的考虑,我稍微邀请了一些额外的助手。”

……“额外的助手”?

他在暗示什么?

织田作自己一个人上楼去找陀思妥耶夫斯基了……我对此有些敏感地在意。

但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显然是位过于合格的战术师,他并没有给我留下半点可以思考和犹豫的时间。

随着这句话被黄铜喇叭播出,而我正伸出手打算直接关闭这台唱片机的那一刻,咖啡厅里的“罪歌”们的爱语再一次戛然而止。

时间掐得刚刚好,就宛如是魔人此时正在某处不知名的角落里,密切地注视着这间咖啡厅里发生的一切。

“……!”

而在“罪歌”们闭嘴的同时,这一整栋公寓楼、外面的街道,甚至是这整片市区骤然陷入黑暗。

咖啡厅里的室内灯、以及外面街道旁的路灯当即熄灭。

现在唯一肉眼可见的光源,就只有天空中被乌云半遮半掩的昏黄新月,和近在咫尺的“罪歌”们所散发出荧红微光的双眼。

然而,这样仿佛令人倏然失明一样的纯黑暗空间,给身心造成的压抑感受,是没经历此事的人们所不可想象的。

更不要说,还是和三十几个手持利刃的、毫无意识与控制力的砍人狂们共处一室这么紧张的环境。

我已经听到了Jelena压抑不住的急促呼吸声。

“外面的情况似乎不太妙,深海先生。”折原临也忽然开口。这次就连他一贯玩世不恭的音色,都在这种氛围之下都变得格外凝重了起来,

“……喂喂,这是开玩笑的吧!?”

……

折原临也挑选的这间咖啡厅装潢十分高级,偏向于现代风格的快节奏简洁大方。

靠近临街的一整面墙都被打通成了玻璃,让匆匆忙忙间停下脚步稍微休息一下的新宿人士们,可以在此最大限度的享受一下阳光和街景。

然而此时,这面采光休闲两方面都兼顾得当的玻璃墙,却成了播放一场惊悚恐怖片的绝赞银幕。

以刚才趴在那里、被我误认为是跟踪狂的那个上班族为中心,围绕着那面玻璃墙的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挤满了身着各式各样服装、年龄身形各有不同的人们。

或者说,“罪歌”们。

【……外面的路人是不是也太多了?】

该死的,我之前明明已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却还是没能提前发现异常……!

他们所有人都严丝合缝地整个贴在咖啡厅透明的玻璃墙上,因为光线过于昏暗的缘故,我甚至看不清楚那些人各自的长相是什么样子。

因为目之所及,全部是无数双密密麻麻又高矮不齐的发出暗光的荧红光眼。它们全体静静地凝望着我,互相凝聚又互相分散,彼此之间亲密得像是只寄生于同一庞然怪物身上的眼珠那样,色块浑浊而霸道地将我的视野全部填满,甚至不留一丝余地。

“罪歌”们扩散和聚集的速度非常之快,几乎就在几次呼吸之间,从汇聚在玻璃墙的一个角落开始,整齐有序而格外迅速地推行到一整排人,一眨不眨地睁着他们红色的眼睛。

偶尔稍微有些缝隙,也被其他“罪歌”前赴后继地扑上来填满了。

那一双双红得几乎要滴血的眼睛分毫毕现,正透过那层此时看上去无比不堪一击的玻璃墙向里面望来的场景,简直要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除此之外,隐约可见他们身后还有更多冒着荧红色暗光的双眸,正在缓缓地朝着这间咖啡厅聚集而来。

“目测有八十人……一百人……两百人。”Jelena近乎颤抖的报数道。她紧紧抓着燕姬的和服,而后者正垂着头一声不吭。

两百人、甚至超过这个数字的持刀队伍。

他们甚至什么事都不用做,只是垂着手拿着刀成群结队沉默不语地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对看到这一幕的任何人,产生了某种可怕而印象深远的威慑。

——这种令人眼熟又难缠的心理暗示战术。

“呼……”

我缓缓地吐出一口抑在胸口的闷气。

然而在刚准备先回到同伴身边再做打算时,咖啡厅里原本只是单纯拿刀指向我的“罪歌”们,却忽然开始挣扎起来!

“当——”

“Kyo先生!”

“我没关系,待在原地不要过来!”

要不是我下意识地拿起吧台上的托盘挡了一下,差点就被离我最近的那名“罪歌”挥舞着小刀直接刺进胸口……!

而身处外面的为数百人的“罪歌”们,也开始用手里的刀具敲击着玻璃窗。

和之前的他们“告白”时的情况一样,击打声从细密如冰雹雨点逐渐变得整齐合一。直到最后那一下狂热地撞过来时,我清楚地看见在那面厚实的玻璃墙上,已经有蛛网般的裂缝蔓延开来。

咖啡厅内的人们开始试图从冰层中拔出双脚,而咖啡厅外的人们正在猛击墙壁。

这一切无不在说明一件事;

来自“罪歌”的攻击,由此正式开始了。

……

这样拖下去不行。

等外面的“罪歌”闯进来时,隔绝在最里侧的我暂且不提,其他三人就会完全被这两拨“罪歌”包围起来,而他们能够成功反抗的几率无限近乎于零。

“……这样吗,我知道了。”

折原临也神情严肃眉头紧锁,他拿着手机放在耳边,似乎正在和谁联络。在随口说了两句挂断之后,他抬起头越过中间已经陷入癫狂状态的“罪歌”们对我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