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礁石

“啧。”

昏黄灯光盈满装修豪华的高档舱室，西装革履的男人靠在赌桌的一侧，百无聊赖地随意把玩着手上的纸牌。边缘烫金的扑克在他精妙的洗牌手法中闪烁着细光，排列出各种高难度的花阵。

而在他面前铺设着细绿绒布的赌桌上，数十枚堪称价值连城，在灯光映照下火彩四溢令人眼花缭乱的昂贵宝石，就像是山脚下的岩块那样毫不珍惜地被其随意堆叠在桌子一角。仅仅这些，就已经是让绝大部分普通人毕生难见的光景。

可这却只是这个男人——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之一，代号“A”的男人所拥有的全部身家财富的冰山一角而已。

即使如此，他现在脸上的表情却看不到任何的愉快，而是一边泄愤般地粗暴洗牌，一边咬牙切齿地诅咒着什么，

“森鸥外那个家伙……！竟然就这样随口指派我去处理这种小事，不过是区区一个乡下医生……！”

“——”

仿佛是撞到了冰山，或者是什么其它更大的东西，整艘游轮忽然极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天顶上的水晶吊灯顿时随着船身左右摇晃起来，满室光影凌乱，纸牌和宝石倾斜着滚落一地。

就连A本人，也因为这类似地震的震动而狼狈地摔到了地毯上。

说起来，这位五大干部的异能力，是将自愿戴上项圈的属下的性命，转换成相对应价值的宝石的【宝石王的失常】，这份异能的性质本身，就注定了他无法将部下当做同等的存在来看待。

再者说，他本来也不是会多么宽厚待人的性格。

而刚刚的船体震动，让因为工作而心怀怨念的A再一次有了发泄怒气的出口。

只见他从地上爬起来——途中还脚滑了一下，接着边整理着凌乱的衣领，边怒气冲冲地掏出对讲机开始破口大骂，

“一群饭桶！蠢货！我的游轮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光凭你们那几条下贱的性命又能值几个钱？！”

“Bo……Boss……有……”

也许是因为刚刚船体晃动的关系，电路的信号有些受到影响，对讲机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清楚，这让A的心情更加烦躁了。

他直接把通讯机丢在地上，转身打算去驾驶舱好好把这群废物收拾一顿。却在转身的一刹那，感受到了背后被什么东西注视着自身的视线。

一只足足占据了整扇落地窗、甚至比那还要更大，史前生物才能拥有的那样薄灰色的巨型眼瞳，正在背后凝视着他。

那明明是如同冷血生物一样的无机质竖瞳，却在看到A的脸时，格外人性化地弯了弯眼，仿佛是在愉悦——然而这只能为现场的气氛带来更深一层的恐怖。

“这、这是什么……”

A想立刻从这个房间、从这个恐怖的视线下逃离，但是他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根本就不听使唤，只会一个劲儿地待在原地发抖不止。

这大约就是任何一种生物，在遇到自身完全无法反抗的天敌时的反应。更不用说对方是人类在科学侧的理智上，根本无法理解的存在。

接着，仿佛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只眼睛就消失在窗外，仿佛苏醒后就被彻底遗忘了的一场噩梦。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A才从这场“噩梦”中挣扎着醒来。他深吸一口气，恍然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这才发现自己浑身的衣服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转向……”

他喃喃念着，转身向门外走去，“对了！现在转向回去岸上……！”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怪物？这片海域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群蠢货到底把他开到什么地方去了！

就在A将恐惧逐渐转化成怒火，并且准备干掉一两个不长眼的家伙以儆效尤的时候，却发现平时安排了人员固定巡逻路线的走廊上，现在竟然空空如也半个人影都不见。

怪不得刚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敲门来问一下他的安危……！

这一情况更是直接点燃了A的怒火，“居然还敢偷懒——”

金发的五大干部攥得拳头都在发抖，快步地向前走去，却在拐角处不小心和人撞上了。

“哪个不长眼的家伙……！”他破口大骂，却在看到来人的下一秒哑然失声了。

宛如海渊般靛蓝的柔顺长发自然地拢过颈部，垂落在女孩子一样的细瘦腰间，宛如尾鳍轻纱弥漫的海妖那般妖异到不似人类的长相，薄灰色如烟似雾——却让A不由得联想到刚刚看到的那只怪物——的双眸，此刻也不因为被突兀地撞到发怒，而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A干部大人，好久不见了。”

来人正是在四年前、和Mimic的对战中神秘失踪了的港口Mafia准干部，和双黑中的重力使中原中也并称为港口黑手党的两大异能力者战力王牌，“赤潮”深海京。

单看他这副样子，大多数人都会认为这位拥有绮丽容貌的少年大概会是某个比较特立独行的模特，根本想象不到对方的手上已经沾染了多少血腥和人命。

“你是……深海？”

虽然有些惊慌，但A还是保持住了那份五大干部该有体面。他勉强忽视心里不祥的预感，在脑子里快速地分析着“为什么这位不甚往来、甚至还有些交恶的准干部，会在失踪四年之后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游轮里”的同时，脸上也挂起了十分客套的笑容。

只是他脸上显而易见的冷汗已经破坏了这份虚伪的和谐，

“的、的确是很多年不见了，最近如何首领前几天还在干部会议上提起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深海京歪歪头，状似疑惑地看着A。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非常突兀的暗红长围巾，此时正随着少年歪头的动作朝一侧滑落下来，冷暖颜色对比明烈，衬得那头及腰靛发格外得显眼。

他的表情平静到就仿佛是完全接收不到来自A的友善信号，也仿佛自己身后填满了整个走廊、宛如黑洞般择人而噬、甚至已经有几具尸体顺着暗流涌动而一起漂浮过来的海水层不存在一样，

“——试图反抗我的人全部杀掉，唯有顺服者才能苟延残喘。”

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和武力值齐名的，“组织里脾气最和善也最好说话的高层人员”这一人设，随口说出残暴话语的深海京，并不将A对此感到难以置信的惊疑目光放在眼里，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没想到一出来就遇见了您，看来我的运气还算不错。”

金发的五大干部吞咽了一口唾沫，他被接踵而至的双重惊吓刺激到有些发昏的大脑，正因为专业赌徒的冷静自制而逐渐归位。

就算四年不见性格大变，但当初身为准干部的深海京，对港口黑手党、尤其是森鸥外那个家伙的愚忠，可谓是人尽皆知——A这么想到，也正试图利用这一弱点来解决目前越令他感到不祥和棘手的事态，“你竟然敢这么做，难道就不怕来自组织的报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