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 者(第2/4页)

丹尼尔似乎能看穿他的心思,或者至少能解读他的表情。他说:“也许在你看来,以利亚伙伴,他们毁掉这栋房子是为了避免传染。如果你真这么想,我建议你大可不必耿耿于怀。太空族对于疾病的恐惧绝非那么极端,只不过对他们而言,建造这栋房子简直轻而易举。在他们看来,再把它拆掉也并不算多大的浪费。

“而且根据法律,以利亚伙伴,它也不能成为一座永久性的建筑。这里是汉尼斯・葛鲁尔的属地,而任何属地都只能有一栋合法的寓所,就是主人自己的家。这栋房子是为了特殊目的而在特许下兴建的,它的功能就是供我们住一段特定的时间,直到我们完成任务为止。”

“汉尼斯・葛鲁尔又是谁呢?”贝莱问。

“他是索拉利安全局的局长。我们抵达后,马上就要见他。”

“是吗?耶和华啊,丹尼尔,我什么时候才能对周遭的一切有一点了解?我像是在与世隔绝的状况下执行任务,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还不如回地球去,我还不如……”

他觉得自己越说越气愤,赶紧就此打住。丹尼尔始终不为所动,只是在静待说话的机会。这时他说:“我很遗憾令你感到不高兴。我对索拉利的认识的确似乎强过你,但我对那桩谋杀案的了解和你一样有限。葛鲁尔局长会把我们需要知道的都告诉我们,索拉利政府是这么安排的。”

“好,那么我们就去见这位葛鲁尔吧。这趟路程有多远?”一想到又要赶路,贝莱不禁畏缩不前,胸口的压迫感也再度出现了。

丹尼尔说:“不必再走了,以利亚伙伴,葛鲁尔局长将在会谈间等我们。”

“还有专供会谈使用的房间?”贝莱不以为然地咕哝着。然后,他提高音量道:“他已经在等我们了?”

“我想正是如此。”

“那我们就去找他吧,丹尼尔!”

汉尼斯・葛鲁尔是个不折不扣的光头,不但头顶秃得精光,旁边也没有半根头发——名副其实的寸发不生。

贝莱咽了一下口水。为了避免失礼,他试着将目光从那颗光头移开,却发现做不到。地球人一向根据太空族自己的标准来认定太空族:他们无疑是银河之主,他们高大英俊,有着古铜色的皮肤和头发,散发着冷酷的贵族气息。

简言之,他们个个是机・丹尼尔・奥利瓦,然而个个都是真人。

前往地球的太空族通常都是这个模样,或许正是由于上述原因而被挑选出来的。

可是面前这个太空族无论怎么看都像地球人。他不但秃,而且鼻子有点歪。虽然并不严重,但对太空族而言,即使一点点不对称都会很显眼。

贝莱开口道:“午安,局长。很抱歉,不知有没有让你久等。”

礼多人不怪。他还需要和这些人共事呢。他忽然有个冲动,想要大步走到房间另一头(这房间实在太大了),向对方伸出右手。这个冲动倒是不难压下去。太空族当然不会欢迎这种握手礼,想想看,一只沾满地球细菌的手?

葛鲁尔严肃地坐在那儿,尽可能离贝莱越远越好。他的双手藏在长长的袖子里,他的鼻孔或许还插着滤器,只不过贝莱看不见而已。

贝莱甚至觉得葛鲁尔对丹尼尔投以不以为然的眼光,仿佛在说:你这个奇怪的太空族,居然跟一个地球人站得那么近。

这就代表葛鲁尔根本不知道真相。然后,贝莱突然注意到丹尼尔因此站开了些,两人的距离比平常远了几步。

当然啦!如果站得太近,会令葛鲁尔觉得不可思议。丹尼尔早已打定主意要冒充人类。

葛鲁尔说:“我并没有等多久。两位,欢迎来到索拉利。你们觉得一切都好吗?”他的声音愉悦而友善,但他的目光总是偷偷停在丹尼尔身上;每次移开之后,不久又会飘回来。

“相当好,局长。”贝莱说。他曾经想到,是不是让“太空族”丹尼尔代表他俩发言才符合礼数,最后把这个顾虑愤愤地抛在脑后了。耶和华啊!受邀前来办案的是他自己,丹尼尔是后来才加入的。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他的搭档是真正的太空族,贝莱也觉得不必自我矮化;机器人当然更不用说了,就算这个机器人是丹尼尔也一样。

但丹尼尔并未试图抢在贝莱前面说话,葛鲁尔也并未显得惊讶或不悦。反之,他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在贝莱身上,再也不看丹尼尔了。

葛鲁尔说:“关于我们请你来侦办的这件案子,便衣刑警贝莱,目前为止你还一无所知。这到底是为什么,我想你一定相当纳闷。”他将衣袖向后一甩,双手轻轻握拳放在膝盖上。“两位怎么不坐呢?”

坐下之后,贝莱说:“我们的确纳闷。”他注意到葛鲁尔并未戴着手套保护双手。

葛鲁尔继续说:“便衣刑警,那是故意的。我们不希望你有任何先入为主的想法,我们希望你来到此地后,能够不带任何成见地面对这个难题。你很快会拿到一份关于这个案子的完整报告,包括目前为止我们所进行的一切调查。不过,便衣刑警,只怕从你的经验看来,会觉得我们的调查草率得近乎荒唐。在索拉利,根本没有警察部门。”

“完全没有吗?”贝莱问。

葛鲁尔微微一笑,还耸了耸肩。“没人犯罪,懂了吧。我们这个世界地广人稀,根本没有犯罪的机会,因此警察毫无用武之地。”

“我懂了。但即便如此,终究还是有人犯罪了。”

“没错,这还是两个世纪以来,头一桩的暴力犯罪。”

“真不幸,头一桩竟然就是谋杀案。”

“的确不幸。而更不幸的是,死者是一位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他可以说是最死不得的死者。而且,这桩谋杀案的手法还特别残暴。”

贝莱说:“我猜目前还完全没有凶手的线索。”(否则,为何还得从地球进口警探呢?)

葛鲁尔显得极其不安。他转头瞥了丹尼尔一眼,后者正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形同一个在默默观察和记录的机器。贝莱很清楚,凡是丹尼尔听过的对话,无论多长多短,事后他都随时能够原音重现。就这方面而言,他无异于一台人形的录音机器。

葛鲁尔知道这件事吗?他望向丹尼尔的目光当然带有怀疑的成分。

葛鲁尔说:“不,不能说完全没有凶手的线索。事实上,有可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而已。”

“你确定自己是这个意思,而不是有嫌疑的只有一个人而已?”贝莱一向不信任斩钉截铁的说法,对于光靠逻辑便咬定凶手的安乐椅神探更是敬而远之。

但是葛鲁尔摇了摇他的光头。“不,只有一个人有可能是凶手。其他人都不可能,百分之百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