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推 论(第2/4页)

“但脚印却可以,以利亚伙伴,虽说脚印要比机器人更不像人类。就这点而言,地球所抱持的立场是不合逻辑的。在索拉利,只要条件符合,机器人作证都是合法的。”

贝莱并未提出任何反驳。他将下巴靠在右手的指节上,把这个新线索好好想了一遍。

站在丈夫尸身旁边的嘉蒂雅・德拉玛,曾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高声召唤机器人。当它们来到现场时,她已经不省人事。

那些机器人供称,它们发现她和那具尸体躺在一起。此外现场还有一样事物:那个机器人。它并非召唤来的,而是原本就在那里。它并不属于这个管家团队。其他的机器人都没有见过它,更不知道它负有什么功能或任务。

而从这个机器人身上也查不出什么来。它早已无法正常运作了。被发现的时候,它的动作全然毫无章法,正子脑的功能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无论语言或动作,它的反应都很不正常。一位机器人专家做了彻底调查后,宣称它已经完全没救了。

当时,它仅有的一点点有意义的行为,就是一直不停重复说着:“你要杀我……你要杀我……你要杀我……”

偏偏找不到可能用来砸烂死者头颅的凶器。

贝莱突然说:“我想要吃点东西,丹尼尔,然后我们再跟葛鲁尔见个面——或者应该说,见见他的显像。”

当取得联系时,汉尼斯・葛鲁尔仍在用餐。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是从菜肴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而且他一面吃,还一面急切地盯着每一盘菜,仿佛想从中发掘出他觉得最满意的组合。

贝莱心想:他或许已有好几百岁,对他而言,用餐这回事也许越来越乏味了。

葛鲁尔说:“晚安,两位。我相信你们已经收到我的报告了。”当他俯身攫取美食之际,他的光头看起来闪闪发亮。

“收到了。我们还和德拉玛夫人做了一次有趣的晤谈。”贝莱说。

“很好,很好。”葛鲁尔说,“你们是否得到任何结论了?”

贝莱答道:“我们认为她是无辜的,局长。”

葛鲁尔猛然抬起头来。“真的?”

贝莱点了点头。

葛鲁尔说:“但她是唯一能够见到他的人,唯一有可能走到他近前……”

贝莱说:“这点我已经很明白了,但无论索拉利的社会习俗多么强而有力,这个说法也绝非定论。我能解释一下吗?”

又吃起晚餐的葛鲁尔说:“当然。”

“谋杀案共有三大要素,”贝莱说,“三者同样重要,那就是动机、方法和机会。不论指控任何嫌犯,这三大要素缺一不可。我同意你的说法,德拉玛夫人有犯案的机会。至于动机嘛,你们完全没提到。”

葛鲁尔耸了耸肩。“我们完全没找到。”他的目光突然飘向沉默的丹尼尔。

“好吧。嫌犯并没有已知的动机,但她仍有可能是个心理变态的杀手。这点我们可以暂且保留,继续讨论下去。当时他们夫妻俩都在他的实验室,而她基于某个原因想要杀他。她冲着他挥舞一根木棒或某种重物,一两秒钟后,他才终于了解他的妻子当真想伤害他。他惊慌地大喊:‘你要杀我。’然后她就下手了。他转身想跑,却晚了一步,于是后脑遭到重击。对了,有没有医生检查过他的尸体?”

“可以说有吧。机器人找了一名医生来照顾德拉玛夫人,可想而知,他顺便瞧了瞧那具尸体。”

“报告里没提到这件事。”

“这可以说是无关紧要。反正人已经死了。事实上,当医生以显像见到尸体时,它已经被剥掉衣服,冲洗干净,正准备照例进行火化了。”

“换句话说,那些机器人毁灭了证据。”贝莱气咻咻地说,随即又问:“你刚才是不是说他以显像观看尸体?他并未真正见到?”

“太空啊,”葛鲁尔说,“多么恶心的想法。他当然是以显像观看,我确定他用了特写镜头,而且各个角度都没漏掉。在某些情况下,医生免不了亲自见到病人,但我实在想不出有任何原因,要他们不得不见到尸体。行医是个肮脏的工作,但即使医生也有个底线。”

“嗯,那么我的问题是:那位医生有没有提到关于德拉玛博士的致命伤?”

“我知道你想导出什么了。你认为伤势或许太严重,不可能是女子造成的。”

“女性总是比男性柔弱些,局长,而且德拉玛夫人身材娇小。”

“可是行动相当敏捷,便衣。只要有合用的武器,万有引力和杠杆原理能够发挥最大的作用。就算这些因素都不存在,发了狂的女人还是能做出难以置信的事。”

贝莱耸了耸肩。“你提到了凶器,它在哪里?”

葛鲁尔换了一个坐姿。他伸手取了一个空杯子,立刻有个机器人进入显像范围,在杯中注满很可能是清水的无色液体。

葛鲁尔将杯子握在手中片刻,然后放下来,仿佛又不想喝了。“正如报告中所述,我们一直无法找到凶器。”他说。

“我知道报告上是这么说的。有几件事我想要百分之百确定,你们的确找过凶器?”

“彻底找过。”

“你自己进行的?”

“机器人进行的,可是从头到尾,我都以显像监督它们。我们找不到任何可能是凶器的东西。”

“这就减轻了德拉玛夫人的嫌疑,对不对?”

“的确如此。”葛鲁尔平静地说,“这件案子有好些我们想不通的地方,这是其中之一。我们之所以没有对德拉玛夫人采取行动,这便是主要的原因。我之前告诉你,唯一有嫌疑的人也不可能犯下此案,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或许我应该说,表面上看起来,她不可能犯下这桩谋杀案。”

“表面上?”

“她一定设法把凶器处理掉了,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本事找出来。”

贝莱毫不放松地问:“你们考虑了所有的可能性吗?”

“我想是的。”

“我存疑。让我们动动脑吧,某人的头颅被某种凶器砸烂了,凶案现场却遍寻不到它。唯一的可能就是它被带走了,但不可能是瑞坎恩・德拉玛带走的,因为他死了。有没有可能是嘉蒂雅・德拉玛带走的呢?”

“一定是这样。”葛鲁尔说。

“怎么做到的?当机器人抵达现场时,她倒在地板上昏迷不醒。或许她只是假装昏迷,但无论如何她躺在那里。从凶案发生到第一个机器人赶来,这段时间有多久?”

“这需要知道凶案发生的精确时刻,但我们不知道。”葛鲁尔心虚地说。

“我把报告读完了,局长。有个机器人供称它听到了骚动,以及它认为是属于德拉玛博士的一声喊叫。它显然是最接近现场的机器人。五分钟后,召唤讯号响了起来,要不了一分钟,那个机器人就赶到了现场。”(贝莱想到自己的亲身经验,机器人一旦接到召唤,便会十万火急地赶过来。)“五分钟,就算十分钟吧,德拉玛夫人既要把凶器带离现场,又要及时赶回来假装昏迷,她能把凶器藏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