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会 议(第2/4页)

“我知道我们说清楚了,但无论如何,还是要把这个可能考虑进去。至于奎摩特博士,他跟德拉玛博士会定期较量棋艺,或许他输了太多次,因而恼羞成怒。”

这位社会学家轻声细语地插嘴道:“输棋当然算不上什么动机,便衣刑警。”

“那得看你把下棋这回事看得多么重要。一名凶手心目中的天大动机,在别人看起来可能完全微不足道。嗯,别追究这些了。我要强调的是,单有动机绝对不够。任何人都可能有动机,尤其是杀害德拉玛博士这种人的动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奎摩特怒冲冲地追问。

“很简单,我是指德拉玛博士是一位‘优秀的索拉利公民’这回事,你们都这么形容过他。他生前严格遵守索拉利所有的习俗;他是个完美的典型,几乎不像真实人物。这样的一个人,有谁会去爱他、甚至只是喜欢他呢?一个毫无瑕疵的人,只会让别人意识到自己的缺陷。有个名叫丁尼生的远古诗人曾这么写道:‘没有缺点便是他最大的缺点。’”

“谁也不会因为某人太好,而把他杀了。”克萝丽莎皱着眉头说。

“你太武断了。”不过贝莱并未借题发挥,而是继续说下去,“德拉玛博士察觉到——或说自认察觉到索拉利上酝酿着一桩阴谋,那就是有人准备对其他世界发动攻击,打算征服整个银河。他很希望阻止这件事,或许那些阴谋分子因此觉得有必要除掉他。在座各位都有可能参与这桩阴谋,德拉玛夫人自然有嫌疑,但是就连安全局的代理局长考文・亚特比希也不例外。”

“我?”亚特比希毫不动容地说。

“显然你在接替葛鲁尔之后,便想尽快终止我的调查行动。”

贝莱慢慢呷了几口饮料,以便补充体力。(他是直接从原封容器喝的,而在开封前,他没有让任何人或机器人碰过那罐饮料。)目前为止,这仍是个较量耐心的游戏,他很高兴这些索拉利人都还端坐在那里。他们不像地球人,没有近距离和他人打交道的经验。他们不善于短兵相接。

他又说:“接下来讨论机会。大家普遍认为只有德拉玛夫人有犯案的机会,因为只有她能够真正接近她丈夫。

“我们能够肯定吗?可否假设决心杀害德拉玛博士的另有其人呢?这么坚决的意志难道不能克服面对面的不自在吗?如果打定这个主意的是你,难道你不能硬着头皮面对被害者一时半刻吗?难道你不可能溜进德拉玛的宅邸……”

亚特比希冷冷地打岔道:“你对事实认识不清,地球人。我们能否这么做并不重要,事实是,德拉玛博士自己不会允许任何人和他面对面,这点我能向你保证。如果有人来到他面前,不论此人和他的交情多么深厚或多么可贵,德拉玛博士都会立刻把他赶走,若有必要,他还会召唤机器人帮忙赶人。”

“没错,”贝莱说,“但前提是德拉玛博士知道有人在他面前。”

“你什么意思?”索尔医生问,他显得很惊讶,连声音都在发抖。

“当天你抵达凶案现场,在救治德拉玛夫人的时候,”贝莱直勾勾地望着对方,“原本她还以为那是你的显像,直到碰触到你,她才恍然大悟。这是她告诉我的,我愿意相信。而我自己一向习惯和人面对面,因此我在抵达索拉利之初,在会见葛鲁尔局长的时候,还以为见到了他本人。等到我们会晤结束,葛鲁尔立刻消失,当时我还吓了一大跳。

“现在,不妨假设一个刚好相反的情形,假设某人成年后一律以显像见人,再也未曾面对他人,只有他的妻子是唯一例外。然后,假设有另一个人真正向他走近,他会不会自然而然假设那只是显像——尤其是还有机器人奉命告诉他显像已接通的时候?”

“绝无可能,”奎摩特说,“一致的背景会露出马脚。”

“或许吧,可是现在你们哪位注意到了背景呢?在德拉玛博士觉得有些不对劲之前,至少已经过了一分钟左右吧,在这段时间里,他的那位朋友——不管是谁——已经能够走到他面前,举起棍子用力砸下去。”

“不可能。”奎摩特坚持己见。

“我不这么想。”贝莱说,“我认为从现在开始,不能再用‘机会’一口咬定德拉玛夫人就是凶手。她是有机会,但别人也有。”

贝莱又等了一下。他觉得额头冒汗了,但伸手擦汗会令自己显得软弱。他必须对整个议程保有绝对的主导权。一定要让他心中的目标自觉处于劣势——地球人要让太空族有这种感觉,可是难上加难的事。

贝莱向众人一一望去,认定目前的进展至少还算顺利。就连原本冷冰冰的亚特比希,现在似乎也相当投入了。

“因此,”他说,“最后我们要讨论方法了。这是最费解的一项,因为这桩命案的凶器始终没被找到。”

“这点我们也知道。”亚特比希说,“如果不是这个缘故,我们已将德拉玛夫人正式定罪,不会展开什么调查了。”

“也许吧。”贝莱说,“所以,让我们来分析一下所谓的方法。这件案子的凶手可能是德拉玛夫人,但也可能不是,因此共有两种可能性。如果德拉玛夫人就是凶手,除非凶器事后被移走了,否则一定仍然留在凶案现场。我的搭档——来自奥罗拉的奥利瓦先生,今天他并不在场——认为索尔医生有机会取走凶器。现在,我当着众人的面,正式质问索尔医生,你到底有没有这么做,有没有趁着检查德拉玛夫人之便取走了凶器?”

索尔医生浑身发抖。“没有,没有,我可以发誓。不管你怎么问,我的回答都一样。我发誓,当天什么也没拿走。”

贝莱说:“现在,有没有谁想要指控索尔医生说谎?”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与此同时,李比望向显像视野外的某个角落,咕哝了一声时间不早了。

贝莱接着说:“第二个可能性,则是凶手另有其人,而他在离去时带走了凶器。倘若真是这样,我们就得问为什么了。把凶器带走,等于宣告德拉玛夫人并不是凶手。除非这个外来的杀手十足是个白痴,否则一定会把凶器留在尸体旁边,以便嫁祸德拉玛夫人。因此无论如何,凶器一定还在现场!偏偏谁也找不到。”

亚特比希说:“你把我们当成了傻子还是瞎子?”

“我把你们当成了索拉利人。”贝莱心平气和地说,“因此,凶器虽然明明留在现场,你们却认不出来。”

“我完全听不懂了。”克萝丽莎苦着脸说。

就连几乎始终一动不动的嘉蒂雅,这时也万分讶异地瞪着贝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