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啪!”

宋訾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书本都被他这一动作震得换了位置。

正值月底,疯狂算账的耿奇抬起头:“还站在那里干什么,看到这么多单子没有,给我理一理,赶紧的,你还敢拍桌子!”

之前积压的账,欠下来的白条,还有马上要发的钱,都到了要结算的时候,基本上每次这个季度,他都特别的忙,因为要拿出来的账,到时候去问户部要钱,每次算账期间,耿奇都觉得自己的头发一薅一把。

宋訾的手掌挪开,掌心下方露出下方一根金灿灿的金条。

耿奇道:“你这是在干什么?炫耀你有钱啊!不就是一根金条,你当我没见过世面啊?”

宋訾语气幽幽:“耿哥,我是说,如果你有个对象,性格温柔又体贴,长得还特别貌美。但是因为你很忙,没有多少时间陪他,他就把自己的全部积蓄都拿了出来,眼泪汪汪看着你,问你,能不能不要出去赚钱,他拿这些积蓄买你的一天,你能受得住吗?”

耿奇忍不住放下手中的账本:“这……我确实受不住,请问这样的对象哪里找?你给送吗?”

“想得美。”这样的对象他也就一个,怎么可能会往外送。

宋訾轻咳了一声:“耿哥,商量件事,我今儿个晚上还是去宫里轮值怎么样。”

“不行,你看看这些单子,之前让你多休息了一个时辰,现在该做的事情就得做。你让我一个人做,怎么做的完。当初我招你进来,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他当初可是冒着老大的压力,坚持把宋小七招进来的,还在凌夷跟前,替臭小子说了不少好话。

“也就是一两金子,你当我没见过这么多钱,我跟你说,你耿哥我当初去抄家,见过的钱多了,别忘了前不久你的一百两银子谁给你的。”

耿奇冷哼一声:不过是一根小金条,还敢来到他面前来显摆,真当他耿奇没见过世面不是。

宋訾拉住耿奇袖子:“耿哥,耿叔,耿爹!我知道您财大气粗,心胸宽广,就跟您商量件事……”

“钱是小事,问题是排班麻烦的很,你这个事情我还得去交涉,你当羽林军和禁卫军是吃素的啊,行了行了,把你的钱收起来,攒着娶媳妇吧,我忙着呢。”

以前审刑司人不多,账目也比较简单,这几年扩张了人手,乱七八糟的人都增加了一些,有安排了不少司里成员的家属进来做工,其实名义上的俸禄并不多,但是本朝的官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补贴,堆在一起那就是烂账。

耿奇本来也不是擅长这方面的,但府里没有人做,他就只好捡起这个烂摊子,府上那些大老粗,让他们读书识字就喊头疼,勉勉强强会学一些什么兵书攻略之类的,看到账本跑路,想带都带不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带动的,他当然不想放手。

“让他去宫里上值。”宋訾这边磨人呢,冷不丁凌夷冒出来了。

“老大?”

凌夷道:“哪里没做完的,我来帮你。”

耿奇道:“行了,老大你多少年没碰过账了,你又有那么多事情要忙。而且你不知道,每次到了月中加年终,账就特别难算,要做可得一直做。”

宋訾问:“咱们府上怎么不多招几个账房?”

“审刑司的账,能随便让外人看吗?”耿奇道,“咱们府上人还是太少了,这些账本又乱糟糟的。”

宋訾道:“老大清清白白,有什么事不能看的,可以把不那么重要的部分分出去,涉及到隐私的,不能流露的账留下来。再说了,不能泄露东家的隐私,是账房应尽的义务,哪个账房那么没长脑子,敢把账泄出去。你让我做账,你就不怕我泄密啊?”

耿奇一拍桌子,那根孤零零的小黄鱼都震了震:“你敢!”

“我不敢,所以其他人更不敢了。”宋訾翻了翻,问耿奇,“耿哥,这些账本,你往日里要做多久?”

“少说十天半个月吧,今年的帐更乱了,还有些烂账都没收回来,等到了冬天,还有炭火之类的开销,那个时候才麻烦呢,户部一到了冬天就爱哭穷。最近这么忙,以前的账都没人做。”

对自己能干的下属当着新人的面这样哭诉,凌夷难得有些尴尬:“府上再请两个专门的账房替你打下手就是。”

耿奇突然变成了哑巴,嘴巴张的老开,像是有人往里面塞了一个大鸡蛋似的:“不是,老大,之前我老说往府中加人,你死活都不肯松口,怎么突然转了性了。”

“看你辛苦还不行,而且审刑司也不如以前那么艰难。”凌夷道,“找知根知底,性子稳当,家世清白的便是。”

“合适的账房哪有这么好找,很多大户人家那都是一开始培养的。”耿奇嘀嘀咕咕,“而且咱们账面上也没有多少钱,养不了太多人,最近这两年,要抓的人也不是很多。”

他们这个部门,虽然也算天子跟前红人,可是杀的官员太多,得罪的人不少,得罪文人尤甚。

别看审刑司上次大方,发的钱多,但是这样子的大鱼,那是百年难得见一次,当初数目拿到手的时候,他也很惊讶。府上福利是好,吃穿用度并不缺,甚至很多东西都是比肩宫里,皇帝还赏赐了不少御赐之物。但是御赐之物嘛,用可以,再值钱,也很难变现。

而且前几年还好,从去年开始,户部那边换了个人,还是和他们审刑司结过怨的人,这钱就很不容易拿了。

宋訾道:“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借书局的账房来帮忙,我书局账房做账还挺好的,嘴也严,耿哥你可以筛选出外人不能看的部分。”

他对凌夷道:“我们书局记账,有另外一种法子,算下来简单明了,理了这些账,日后简单轻松。”

说着宋訾就另外起了一张稿子,直接把后世的记账法教了一部分给耿奇,做了这么多年账的耿奇听了一会儿,眼睛顿时一亮:“你再讲讲。”难怪七略书局的生意做得这么大,光是这种记账的法子,就比人强上许多。

宋訾只讲了一些,又道:“这些我府上的账房都会,他们做的比我熟练,但是不能长期借。你可以选择去外面招两个人,如果不额外招人,我觉得府上的明悦、童岸都有算账方面的天赋,我让我家账房把他们教会了,以后就能直接帮的耿哥你的忙。”

耿奇看了眼凌夷,后者道:“选后者。”

宋訾小心翼翼道:“借账房,教法子,我都可以无偿,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这两日我仍然和前两日一般,继续上夜班可以吗?”

凌夷问他:“你今日上了白班,能够扛得住?”

他当然知道,天子比审刑司更加需要宋小七,审刑司缺了宋小七,无非就是和之前一样,没有多少变化,现在的天子要是缺了宋小七,会有很多人要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