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神剑非白(第3/5页)

……

此处,桃花瓣似乎被什么东西碾过,落在泥里,碎裂满地。

玉笙寒踏着满地残红走来。

他腰侧挂着漏影春,这么多年以来,十分少见的,保持着安静。

想来是因为不夜侯也安静了下来。

她那边应该遇到什么事了吧。

十几年,他因为一门婚约,从备受瞩目的仙盟少盟主,沦为一个可怜的陪葬品。

剑本是利器,但对于他来说,却是枷锁。

玉笙寒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他眼底透着一丝薄蓝,便映得着双眼格外淡漠。

没有人知道,这双手,生着号称千年不遇的无上剑骨。

如果不是这门婚约,他本该是个剑修的。

如今的他,却只能佩剑但不握剑,感受着多年以来被不夜侯牵动的漏影春每一次的震动,却连感受这其中的剑意,都做不到。

但如果两个字,本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遗憾。

法修的本命灵兵选择范围,就更广了,毕竟法修的主攻方式是法诀,双手就是他们最大的依仗。

他身侧漂浮着无数个魂兵之引,都是被他吸引而来的。

玉笙寒原本不打算在此次无望海之行择本命灵兵的,他原本就是为夺神剑而来,更何况,他也不想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一副魂兵的身上。

但这一刻,他改主意了。

他在此刻,突然也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本命灵兵。

挥袖屏退一众魂兵,玉笙寒漠然抚上自己左手小指的指节。

皮肉之下,是无人所知的天生剑骨的骨节。

他面无表情的硬生生折断了自己的小指,骨节染血,从皮肉之中刺穿出来。

玉笙寒捻起被折断的一截指骨,吹了吹,也没能吹掉覆盖在上面的血肉,他面不改色,脸上甚至连一分疼痛之色都无,只余满面清寂。

用这永远无法问世的天生剑骨,来做一枚骨戒,似乎是本命灵兵的不错选择。

他无法相信别人化成的魂兵,他只相信自己。

……

楚斯年身侧,剑影重重。

他身后常年背着一把黑色大剑,虽说和沉渊看着很像,但其实只是青莲剑派每年都会给弟子发的剑。

批量制作,用完凭借任务积分还能重新去领,质量也好,堪称青莲剑派上上下下一众穷神最爱用的剑。

他是和剑一起长大的。

也是和祁念一一起长大的。

他最初其实并没有想过要修道,他小时候身体很差,连跑几步都气喘吁吁的,更别提像现在一样仗剑天涯。

但后来,一直和他在一起的小殿下,突然又一日不见了。

他无论去哪里,都找不到小殿下的踪影,宫里那些人告诉他,小殿下被仙人带走了,他便去到处寻仙人,但小孩一个,身体还不好,上哪里去寻仙人。

他不过刚摸索着走到城门口,便被家里人截了回来。

但也正是这时候,遇上了青莲剑尊。

对方喝酒喝得醉眼朦胧,伸手随意往他腕上一搭,含着酒意说:“呦,这小子天生剑骨,要不要跟着我修仙啊?”

他听到修仙,以为可以去找小殿下了,连连点头,但家里人却不同意。

奈何青莲剑尊解释,说他身体这么差,就是因为凡人的体魄无法支撑起这具千年难遇的无上剑骨,若不走修行之道,他活不了几年。

于是他就这么没头没脑的成了青莲剑尊名下的亲传弟子,那会儿他甚至尚未引气入体,更不知道自己眼前这个满脸胡茬不修边幅的人,实则是当今大陆上,仅有的五位太虚境强者之一。

他问了一个问题。

“青莲剑派离沧寰远吗?”

青莲剑尊掏掏耳朵,眯着眼睛想了会儿,自信道:“不远,一点都不远,都在东洲南边。”

去了之后楚斯年才知道,青莲剑派在东洲最西边,而沧寰临海,在东洲最东边。

青莲剑派的师兄弟们不太好意思地偷偷告诉他

——青莲剑尊,是个路痴。

但他和念念两人分开几年,却都阴差阳错的走上剑者之道,说来确实是冥冥中自有定数。

楚斯年无比确定。

他爱剑。

但却并不像祁念一那样,眼中除了剑道再无其他,她于剑道,是一个纯字。

也不像黎雁回那般,满怀赤诚永不消减,他于剑道,是一个诚字。

自从决定要来无望海寻本命灵兵那日起,他就开始思考,他楚斯年自己的剑道是什么。

剑于他而言,又是什么。

沧浪剑是海,浪涛滚滚、亘古不断。

孤山剑是山,擎与天高,千载屹立。

那青莲剑是什么呢?

号称当世三大剑法,青莲剑对于他而言,又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在刚入无望海时,他都还没有答案。

同赤面狐一战时,他才隐有所感。

青莲剑自在恣意,飘逸灵动,让人觉得,眼中所见并非实际所感,是旁人看得见却永远都摸不透的剑法。

那时楚斯年望着天边令人不由心生燥意的血月,突然明白了。

是月。

明月朝朝,人生代代,无穷已。

楚斯年终于确定,这就是他要追求的剑道。

心意已定,便如同拨开云雾,寻剑,不过是片刻的事。

魂兵之中,一柄剑出现在他的面前。

楚斯年感觉似乎有一阵清风撩动他的发梢,头顶,明月依旧高悬。

但他知道,明月已经在他手中。

……

本命灵兵的立契形式各有不同,但同样的事情,在这片桃林之中,陆续发生着。

有人小心翼翼捧着手中的长针泪湿眼眶;有人艰难地抱起一个巨大的丹炉,暂时还没找到把丹炉缩小的方法;有人翻转手腕甩了甩长鞭,宛如划开夜色的一霎明光。

兵冢之外,夜色降临。

萧瑶游隐与山林间,身侧是一群还茫然不知人妖两族争端的妖兽幼崽,在她手边打着滚,争抢吃食,她含笑看着这一切,听着树林里传来的风声告诉她,兵冢中已有结果了。

慕晚手中,出现了一把此前从未见过的长刀。

刀长四尺八寸,上有九环,刀身是漂亮的亮银色,干净无瑕,只是赫然三道血槽格外夺目。

慕晚知道,这三道血槽代表朗河还有他的妻女。

晚风很寂静,她身侧再没有别人了,那个和她一样脸上有着刀疤的男人已然化作一道流光,成为了她手中刀。

慕晚说不上悲伤,只是有些怅然,她连一个像样的葬礼都给不了朗河。

但转念一想,像朗河这样的人,也不在意这些。

他如今为刀,便也算重新活过了。

天又阴沉了些,待到天幕彻底亮起的时候,就到了他们这些人要离开无望海的时间了。

慕晚把朗河一直用的他妻女所化的双刀收起来,和长刀放在了一起,也算是让他们一家人团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