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叩问天机(第2/3页)

“奇怪,虽为灵体,他却也有属于自己的清晰的命线和运轨,所以我才能看见他。”薄星纬指着自己黑色的眼睛淡声说,“我现在这双眼,也只能看到这个了。”

祁念一不知该说什么,她又重新坐回星盘之前,想了想,却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为测算命途付出这样的代价,是他自己的选择吗?

“如果是,那就不用后悔。”

薄星纬眉眼处笑意深了些:“难怪妙音这么喜欢你,跟你说话,真的让人很舒服。”

他睫羽轻垂,思索片刻道:“接下来,无论你向我提任何问题,我都会回答你。你只需要回答我这个问题。”

——“你知道,隐星吗?”

祁念一一愣:“没有,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是人是物?”

非白却在听到这个名字是,手抖了抖,他感觉有些印象,但全都隐藏在他丢失的记忆中,不见真容。

他默默从空中飘落,坐在祁念一身边,抓住她的手。

她头也不回,却反手回握住了。

温软的掌心有着明显的厚茧,是多年练剑留下的,确让人觉得十分安心。

薄星纬神情明显黯淡了下来:“连你也不知道吗。”

他捻了一块山药枣泥糕细嚼慢咽地吃起来,却只能品到淡淡苦涩。

“是人。”他伸手抹去嘴边的碎屑,“她……是在星盘测算中,上一个要被献祭之人。”

祁念一缓缓抬头看向他。

这是他们俩第一次正式地提到献祭这两个字。

薄星纬声音放得很低,眼神柔和了下来,像是在找寻一些美好的回忆:“她和你一样,很喜欢剑,但却一辈子都没能拿起剑。”

祁念一动作一顿。

这和她在梦中见到的那个女修,是一样的经历。

“不一样的是,她没有你这么聪明,也没有你这么幸运。”薄星纬淡声道,“你有沧寰和墨君为你保驾护航,有师兄奋力把你从命运的泥沼中拉出来。”

“但她不一样,她身处在阴诡晦暗之中,四处都是黑暗的人心。”

薄星纬:“你应该无法理解那种绝望。二十岁之后,才知道师门将她好好的养大,是为了要送她去献祭,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去赴死。”

祁念一确实无法理解。

说来讽刺,她的命途在二十年前就被书写下来,注定要献祭而死。却有人在她尚未出生的时候,就奋力将她带离那样的命运。

父亲,师尊,还有师兄们,和她自己。

如此说来,她的命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薄星纬艰涩道:“抱歉,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应该是最有希望知晓她去处的人了,如果你也不知道的话……”薄星纬停了很久,最后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才说,“今日叨扰了。”

他欲起身送客,却听祁念一问道:“她是你什么人?”

薄星纬想了想,抿唇道:“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人,一面之缘而已。她以前给了我一块桂花糕,请我喝了一杯牛乳茶,我觉得很好吃,所以想查清一些真相,仅此而已。”

听他这番话,祁念一本来已经站起身,又复坐下了。

“我见过她。”她说,“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我确实在梦中见过她。”

这一瞬间,薄星纬那漆黑一片的眼睛都亮了一瞬。

他语气都激动了起来:“这确实是有可能的,因为——”

他犹豫片刻,没想到祁念一平静地接过话头:“因为我们都是白泽的一部分,对吗?”

薄星纬有些惊讶:“你已经知道了啊。”

祁念一:“我曾经想过很多次,为什么是我,我究竟有什么特殊的本事能让深渊为之蛰伏二十年,我又不是师尊,能直接把他们打服。如果非说要有什么特别,只能是我这特别的体质了,寻常人,应该是无法容纳白泽的双眼的。”

“而你们,也是靠着这一点,来推算每次应该要献祭谁的,对吗?”祁念一冷冷地直视他。

“可以这么说,但有一个问题。”薄星纬眉头拧起,“在七个被献祭者中,她是唯一一个例外。”

“这是为何?”

薄星纬苦笑:“这就是我想要搞清楚的真相。”

“我一直觉得,我的师尊,也就是上一任天机子……在推断上一个献祭者时,测算有误。”

祁念一难以置信:“你是说你们搞错了人?”

这种事还能搞错人?太儿戏了吧。

薄星纬眉目沉凝:“其实按照测算结果来看,她确实和白泽关系匪浅,身上应该也有中某种白泽的血脉,但她的结果和另外几个献祭者都不同,简单地说,她和我们要找的目标其实略有差距。”

“余下几个推算出的献祭者,都和白泽有着直接的关系,其中关系最接近的,就是你。”

祁念一淡声问:“即便知道了真相,那又如何呢?她早已身死,你要弥补,也已经无力回天了。”

薄星纬目光悠远,他笑着说:“我一直怀疑,师尊当年推算会不会有误,我后来无数次再度推演,得到的结果都仍然和目标结果有着一颗星子的差距,但就是那个微小的差距,那个似是而非的结果,几乎折磨了我一生。”

他神情甚至算得上轻松,就像是被多年心事折磨下来后终于能释然一般。

“确实,她已经不在了,我也确实无法弥补,只能给她去赔命了。”他说着,灌了一杯牛乳茶,仍然是苦涩中带点腥味的口感。

“所以,你想知道什么呢?”祁念一平静地看着他。

薄星纬重新缠上星尘纱,冷静片刻后,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祁念一想了想:“如果你是问她最直接的死法,那我能告诉你,我没有看见,但我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她自己走向深渊了。”

“她自己啊。”薄星纬摇头道,“还有什么是你没说的对吧。”

他回忆起来:“在她知道这个批命的时候,相当的排斥,就连师门拿出养育之恩来要挟她,她也没有妥协,一直在想办法逃走。我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变故,让她心甘情愿去跳了深渊。”

他按着眉心:“她死后,命线就从这世上消失了,可笑我空怀一身命理推衍之术,却连自己想知道的问题都无法回答。”

回忆起梦中那一幕,祁念一也忍不住拧起眉头,目露不忍,她反问道:

“她叫隐星吗?我记得她是月读宗的弟子,是哪一代的?”

薄星纬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回答:“第三十五代,死于三百二十一年前。”

三百多年前。

祁念一思索片刻,确定了,当时月读宗在任宗主就是玉家那位。

她心中涌现出一股难以遏制的悲凉之感,不是因为自己,是替那个只在梦中见过的隐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