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2章 少教主安好

大司徒就是刑部尚书,现为姜曰广。

很快,五军都督府就全面封锁,史可法本人也粗通一点仵作之术,他蹲在尸体旁仔细查看,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那就是于五于六并不是死于刑仗,而是事先就已经中毒,等到审讯之时,正好发作而已。

于五于六,是今天午后提到的,今天中午,他们都还在家中用食,所以不是在家中中毒,就是在押往五军都督府的途中,被人下了暗毒。

“立刻去于五于六的家中,查扣家人,清查餐具!”

“今日去押于五于六的人,全部到偏房接受问讯!”

史可法连续发出两道命令。

刑部尚书姜曰广带着仵作急匆匆地赶到了。

史可法将现场交给他,转身就要出府。

“本兵要去哪?”姜曰广问。

“去见忻城伯和诚意伯,以防军中有变!”史可法头也不回。

——虽然他已经封锁了府门,但并不敢保证消息没有泄露,于五于六虽然死的蹊跷,但真相总能查出来,史可法担心的是在这段时间里,有对清田不满的军官,鼓动闹事,那事情就大了。

所以,当务之急是稳住赵之龙刘孔昭和南京二十四卫的军官,只要他们都稳住了,就闹不出大事来。

“哒哒哒哒~~”

事情紧急,史可法没有坐轿,而是骑了马匹,只带了五六个护卫,就往京营而去。

——南京街道繁华,史可法的名声更是人人皆知,他穿着绯袍戴着乌纱,在街道上这么一狂奔,已经就引起了注意和议论,堂堂本兵,史可法史部堂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到了京营衙门,下马一问,却发现赵之龙出城去了,史可法没有耽搁,接着又去见刘孔昭,不想刘孔昭竟然也是出城去了,而且是刚刚离开!

史可法心往下沉,他知道,赵之龙和刘孔昭这是故意躲自己了,也就是说,于五于六死在五军都督府的事情,他们两人肯定是已经知道了。

“忻城伯,诚意伯……”史可法心中愤怒又失望,他想不到面临如此大事,两个伯爷竟然是缩头躲了起来。

“部堂,部堂~~”

此时,马蹄声清脆,兵部郎中黄端伯顺着街道急急而来,到了史可法面前,气喘吁吁的报道:“部堂,不好了,京营几百个军官连同他们的家眷,把五军都督府给围了,说要给于五于六讨寻公道,现在人已经越聚越多了!”

“走!回去!”

史可法脸色大变,拨马就要返回。

“部堂不可呀!”

黄端伯一把拉住他的马缰,焦急地说道:“群情激愤,他们本就对部堂不满,部堂如果现身,说不定会刺激他们,若再有人鼓动,说不得会出意外,不如先去精武营,请张家玉和张名振调兵保护……”

“我堂堂大明南京兵部尚书,在南京的地盘上,岂用调兵保护?不要说了,撒手!”

史可法马鞭一挥,抽开黄端伯的手,急急往五军都督府而去。

黄端伯无奈,只能和亲兵护卫跟上。

一行人马蹄如雨,惊的街道上的百姓和商户都是闪躲。

等他们过去,百姓们聚在街道边议论纷纷,忽然听见有人喊:“快去看啊,五军都督府那边出大事了!”

轰的一声。

很多百姓都放下手里的活计,往五军都督府的方向涌去,大家不为别的,只为看热闹。

……

街边的酒楼上。

一个面色清瘦、三缕长髯的中年富商正捧着酒杯,倚在窗边,淡然的望着街道上的骚动。

一个红衣红裙的美人儿坐在他身边,手捧酒壶,望着街道上的纷乱,美目里却是有忧虑。

中年富商一仰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美人儿为他斟上,忍不住问道:“史部堂……不会有事吧?”

中年富商摇头:“不会,南京京营都是怂包,他们畏战如虎,自私自利,为了侵占的军田,哭喊吵闹,使泼耍赖,挑衅闹事是他们的手段。若是动史部堂一根手指头,真要谋反,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可这么多人,妾还是担心……”美人儿忧虑。

“若是真出了事……”中年富商小饮一口,淡淡道:“那也只能说他史可法时运不济,能力不及,怪不得别人。历史大势面前,任何人都是蝼蚁,顾不了那么多的。”

“史可法也是蝼蚁吗?”美人儿惊讶。

——这么大的官,名气这么大,也是蝼蚁?

“嗯。”中年富商肯定点头:“不要说一个兵部尚书,就是皇帝,如果站在错误的地方,大浪拍过来的时候,他也是躲不掉的。大浪退去,枯骨一具,论起来,和我们这些普通蝼蚁,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唉……”

美人儿叹道:“那也太惨了……你说的这些,我不是全懂,我只是觉得,五军都督府这么一闹,怕不是轻易就可以收场的。萧郎,事情只能这样做吗?”

被唤作“萧郎”的中年富商“嗯”了一声,缓缓道:“没有其他办法,只有如此,才能激化矛盾,将赵之龙刘孔昭等人的龌龊和南京勋贵的丑陋彻底暴露出来,也只有如此,太子殿下才能痛下杀心,对南京来一场大清洗,以便在江南继续推行改革!”

美人儿看向他,很郑重:“不是太子殿下,是皇帝。”

中年富商默了一下:“……习惯了。”

美人儿深深望着他,目光里都是爱恋,忽然叹道:“我们这又是何苦呢?陛下根本不会知道我们是在帮他,反而会误以为我们在南京挑事,是破坏稳定,是在祸乱他的江山呢。”

中年富商摇头:“你小看太子了,张家玉张名振留在南京,可不止是为了操练新兵,更是为了对付南京勋贵,他的刀,其实早就已经磨好了,他早就想要动一动南京勋贵和南方的顽固士绅集团了,也做好了南京动乱的准备,只是没有适合的借口,我搅弄风云,正是帮他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并为他找到了一个天下人都可以信服的理由。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处置南京勋贵了。他听闻消息,不会愤怒,只会欣慰。”

说完,中年富商将杯中的一饮而尽,补充道:“再者,我也不需要他理解。我现在所做,不过是在弥补甲申之变的一些过失,同时希望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的改革能早日在全天下推行,为全天下的穷苦百姓造福罢了。”

“可陛下依然将我们当成叛逆,朝廷对我闻香教的查缉,从来也没有停过……”美人儿悠悠地又叹口气。

中年富商不说话了,只是脸色凝重的沉思,显然,美人儿的话,触动到了他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