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阁楼上的疯女人07

罗切斯特先生请来了一名私家侦探!

——这样的消息在桑菲尔德庄园传开,让宾客仆人纷纷松了口气。原来罗切斯特先生并非不配合治安官,而是他请来了帮手。

至于这名帮手……

伯莎坐在餐桌上,对面阴沉着一张脸的罗切斯特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好胃口。

不得不说,桑菲尔德庄园的厨子水平还算不错。

炖菜的土豆炖得相当烂,和羊肉一并送入口中那叫一个入口即化;千层脆饼烤得酥脆可口,配上煎好的薄薄培根,是伯莎最爱的咸口。

想必整个庄园的午餐都吃的没滋没味,但伯莎可不在乎。穿越过来之后她就一直被关在阁楼里,难得能吃上一顿热腾腾的新鲜饭菜,谁不抓紧享受谁就是傻瓜。

伯莎慢条斯理地享用完重获自由后的第一顿午餐,还没来得及放下叉子,对面的罗切斯特便开口:“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行吧,能忍到伯莎吃完东西,也算他耐住性子了。

她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我没有向简·爱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罗切斯特的身形一顿,无疑被说中了心中最在意的事情。

伯莎:“本来是想干脆坦白算了,但想到好歹你爱慕于她,还是尊重一下你的意见为好。”

但这并没有舒缓对方的火气,相反地,伯莎这幅毫不在乎的姿态更让罗切斯特火大。他黑着脸提醒道:“谁给你的胆子冒充私家侦探?”

伯莎这才瞥了罗切斯特一眼。

她嘲讽地笑了笑:“难不成要我藏在阁楼里,等着被抓现行吗?而且爱德华,还没发现这场谋杀案很有可能是针对你来的?”

罗切斯特蹙眉:“你说什么?”

伯莎:“好好想想看,住进庄园第一晚的客人,为什么会知道你在阁楼上藏着一个女人?”

罗切斯特:“……”

“至于我,你不用担心,”伯莎笑着说道,“当我在众人面前成为‘马普尔小姐’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是阁楼上的那个疯女人了。”

这也是为什么伯莎不怕自己查不出来——她高调亮相的目的压根就不在于探案,而是金蝉脱壳、换个身份好不好。

“实在是调查不出来,按照原计划放把火烧了桑菲尔德庄园,然后再把罪责推脱给你发疯的妻子——反正治安官已经把凶手假定为你藏起来的疯女人了,那就给他这样的凶手,你也可以从婚姻中脱身,我更是获得了自由,岂不是皆大欢喜?”

当然了,虽然是否追查出来凶手和伯莎无关,但如果有机会她还是会尽力而为。

毕竟如果不是谋杀案的出现,伯莎能很快离开桑菲尔德庄园。谁给她找麻烦,她非得报复回去不可。

“所以。”

这么想着,伯莎终于肯抬起头,直面罗切斯特的眼神了。

“你最好抓紧找律师拟合同,”伯莎毫不客气地开口,“免得到时候匆忙之下放火,你再翻脸不认人。”

“大可不必这么担心,”罗切斯特没好气道,“我绝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如果说在此之前,罗切斯特还因为伯莎的境遇多少心存同情的话,如今就已经是真的恢复了结婚后没多久开始后悔的状态——他真的是疯了才会觉得伯莎·梅森美丽可人!

至于伯莎,她才不关心罗切斯特对自己什么看法呢。这场婚姻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恩怨和烂账,还是早早结束、斩断关系为好。

“我相信你有这个骨气,但合同还是要有的。”伯莎说。

“我会请律师过来。”

罗切斯特倒是认同这点:“归还嫁妆的细则方面,眼下我可以立刻归还你五千英镑,作为你离开桑菲尔德庄园、另寻他处落脚的启动资金。剩下的两万五千英镑,我会在五年内悉数还清,欠款期间按银行标准来算利息,你觉得如何?”

五千英镑啊,看来罗切斯特比自己想象的要有钱。

在维多利亚时期,五千英镑也不是个小数目了。倘若伯莎还是个未婚姑娘,这五千英镑能够让她成为无数绅士趋之若鹜的对象。

仔细算来罗切斯特的计划还算合理,没有任何仗着伯莎缺乏经验就坑骗她的意图。不得不说,虽然他们两个性格非常不合,但脾气暴躁、生性严肃的爱德华·罗切斯特,确实是个坦荡荡的人。

“好。”

伯莎接受了他的提议:“咱们相互配合一下,这不是很好吗?”

罗切斯特这才偃旗息鼓,怒火散了大半。

平心而论,伯莎·梅森确实是个美人。纵然在阁楼被关了十年,纵然几个月前她还形容狰狞、全无神智。可十年非人的生活下来,再次出现在公共场合,她仍然是一名看起来有些憔悴,却依然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但面对着容貌惊人的妻子,罗切斯特却找不出任何动心的感觉。

如果说十年前的他尚且会因为这具皮囊动心的话,如今的他被谎言和疯病折磨了十年,看着神智清醒的伯莎·梅森,涌上心头的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恍然。

或许她说的对,罗切斯特不由得心想,就算伯莎清醒过来,他们也不可能成为模范夫妻。不如想个办法彻底分开,那么他们都能从这噩梦般的十年中解脱过来。

“你有什么计划?”罗切斯特问。

“如果能向治安官要来口供,那最好不过了。”

“……”

罗切斯特没说话,他丢给伯莎一个疑惑的眼神。好歹是做过夫妻,她一眼就明白罗切斯特在想什么——你能看得懂吗?

原本的伯莎·梅森是肯定看不懂的。

按道理来讲,伯莎应该小心行事,以防罗切斯特看出她并非他原装的妻子。但如今的伯莎实在是懒得和罗切斯特装蒜,她莞尔一笑:“我看不懂,这不是还有你吗?只是看看是谁先放出谣言,将杀人嫌疑推给了我而已,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吧?”

听到这话,罗切斯特才放下心来,连着总是严厉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就算你胡闹,现在的我也和你绑在一条船上,”他摆出让步的架势说道,“若觉得棘手,我来解决就是了。”

啧,伯莎得承认,她看见罗切斯特这幅大男子主义的模样就很不爽。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维多利亚时期的女性没有选举权,没有政治权,别说走进大学享受高等教育,伯莎想离个婚都得拐弯抹角的用假死解决。

没有社会地位就意味着这个年代的女性只能做男人的附庸,一个漂亮、得体的玩物,能逃脱出例外的,不是家境殷实,就是顶尖天才,还得付出比男人百倍的努力才可能逃出生天。

在这样的情况下,爱德华·罗切斯特已经很是通情达理了,至少他敢跨越阶级,不带着任何轻蔑或者轻浮的心态去欣赏简·爱小姐的与众不同,算得上是超越世俗眼光的“不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