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亡国第二十五天(第2/3页)

这些茅屋是后来上山的人没地住,才临时建起来的。

不远处传来女子洪亮的声音:“快些快些!把地上的茅草扔上来,再过一会儿雨就得下大了!”

太子定眼一瞧,站在茅屋顶上的可不就是林昭,几个汉子正拿着地上用绳子编好的茅草往屋顶上甩。

而在茅屋的边上,他还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秦筝一袭黛青色长裙,似乎正在指挥着几个汉子挖沟渠。

王彪对翻修屋顶这事早已见怪不怪,扯开嗓门就吆喝:“大小姐,又在帮寨子里的人盖屋顶啊!”

因为他铜锣似的一嗓门,原本还在专心看着几个汉子挖排水沟的秦筝也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瞧见太子,她做贼似的往旁边躲了两步,似想证明挖的那条排水沟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太子将她的小动作看得分明,眸光微微一哂。

他倒不知她竟这么怕他?

不过她这做贼心虚的样子,瞧着倒是也挺有意思的。

林昭也看到了他们,疑惑道:“你们不是去西寨了吗?怎么从后山下来?”

王彪还算有点脑子,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嚷后山那条小道的事,只道:“吴啸跑了,何老贼说等他亲自砍了姓吴的脑袋,再来给寨主赔罪。我回来时带着军师在寨子里到处转转,熟悉熟悉地形。”

他瞧见几个汉子挖的那条深沟,问:“怎么这时候还挖起排水沟来了?”

挥锄头的汉子道:“康婆子家屋外的排水沟多年没清理过,都快被填平了,一下雨墙后就积水,外墙的墙根叫雨水泡散了不少土,长此以往下去只怕这面墙得塌,大小姐让弟兄几个把这排水沟挖深些,说这样积水才不会没到墙根那里去。”

王彪见那土胚墙根处,的确是常年受雨水浸泡流失了大量墙土,墙体已经凹进去一部分,他颇为意外地夸起林昭来:“想不到咱大小姐还懂这些!”

所有人都在看林昭,只有太子视线幽幽落在了秦筝身上,秦筝假装不知,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别处,仿佛是在欣赏远处山峦烟雨朦胧的风景。

林昭自然不会把秦筝给卖了,她站在屋顶上,两手叉腰对王彪道:“每年雨季帮寨子里修补屋顶的又不是你,你自然不懂!”

王彪没料到自己夸一句也能被这姑奶奶怼,想着下点苦力总能让她舒坦了吧,便道:“大小姐您这儿还缺人手吗?”

“我这边把茅草铺上就完工了,武三叔他们家的瓦顶漏雨严重,不过寨子里没瓦了,你帮忙拿两捆茅草去给武三叔将就着把屋顶盖一盖。”

“好勒!”王彪去晒干的茅草堆里捡了两捆抹了黄黏土的茅草,看了一眼秦筝,问太子:“军师就不跟我们一道走了吧?”

太子微微颔首:“你们先回。”

几个光棍汉子走出老远还时不时回头看,视线在太子和秦筝之间滴溜溜转,偶尔发出一阵起哄的笑声。

太子没理会他们,走近几步问秦筝:“快下雨了,在这里做什么?”

秦筝被他这么盯着就觉着莫名心虚,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捏紧了袖子,面上瞧着倒是一派自然:“寨子里缺人手,我同阿昭一道来帮忙盖瓦修补屋顶。”

太子打量着她:“你上得去屋顶?”

怎么被他说得自己好像就是个绣花枕头一样!

秦筝一开始见到他的那点紧张顿时荡然无存,不服气道:“我也就这会儿闲着没帮忙递茅草而已,先前修补瓦屋顶,我也是有递瓦的!”

瓦片不能直接往屋顶上甩,怕失手,茅草晒干后却是扎成一捆一捆的,直接往屋顶上抛就行。她力气不够,扔不上去,才让几个汉子负责此事,她自己则借林昭之口说出深挖排水沟后,去指导几个汉子清理沟渠。

太子看着她气鼓鼓为自己正名的样子,沉思片刻道:“那……辛苦了。”

秦筝:“……”

为什么她感觉这男人仿佛是在嘲讽她?

秦筝直接不理人。

大抵是天公作美,林昭那边铺完最后一层茅草,原先的牛毛细雨,才变成了豆大的雨珠子,屋后排水的沟渠也清理好了。

康婆子是个年近七旬的坡脚老太太,她不知何时在屋子里煮了鸡蛋,端着满满一大砵出来,硬是给她们人手塞了一个。

秦筝和林昭等人自是不肯要。

康婆子虎着脸道:“你们要是不拿着,以后我这破屋子的墙塌了都不要你们管!”

老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筝一行人只得被迫收下了康婆子塞到手里的鸡蛋。

康婆子给太子拿鸡蛋时,秦筝便帮忙推拒道:“婆婆,我相公就不用了,他才过来,可没帮您修补屋顶。”

话里不排除有几分故意揶揄太子的意思。

康婆子却还是执意要给:“拿着,你们小夫妻来年得抱个大胖小子!”

秦筝:“……”

话题是怎么突然扯到抱大胖小子上去的?

老人家铁了心要给,最终她们还是没能推拒掉。

康婆子还想留她们用饭,一起来修屋顶的可还有几个汉子,这么多人在康婆子家吃饭,怕是得把她半个月的存粮都给吃干净。

趁着雨势还不大,汉子们都冒雨各回各家,林昭带着喜鹊同秦筝打了个招呼也走了。

只剩秦筝拿着两个熟鸡蛋独自跟太子一道回小院。

康婆子家住在半山腰,羊肠小道被雨水一润,已经有些泥泞,古代的布鞋防滑效果差不说,鞋底还容易浸水,秦筝走了一段路,就感觉到鞋袜湿濡了一片。

太子不知是不是在刻意等她,步子比寻常慢上许多。

那两个鸡蛋不好放进袖袋或胸前的衣襟里,秦筝只得一直拿着,腾不出手去提自己的裙摆,走下坡路时,不小心踩到裙摆,差点一头栽进别人的秧田里,幸好太子及时扶住了她。

雨点变得密集,秦筝纤长的睫羽上都沾了一层水气,脸上沾了雨水白得像初绽的昙花,扶住她胳膊的那只手依旧沉稳有力,一如从东宫侧殿出逃时她翻窗险些摔倒他扶过来的情形。

秦筝看着雨中太子冷峻的侧脸,神情有一瞬间恍惚:“谢谢……”

“不是同你说过了么,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太子拿过她手中那两颗尚还温热的熟鸡蛋,放进了自己胸前的衣襟里,又半蹲下身子:“上来。”

秦筝顾忌着他的伤势,连忙摇头:“我自己能走,你身上还有伤,快些回家吧,若是雨水浸湿了衣裳泡着伤口就不好了。”

言罢就走在了前边,腾出两只手来拎起了在雨天极为碍事的裙摆,秦筝脚下步子迈得又快又稳,像是一只在大雨里蹁跹的绿蝴蝶。

她走出一段路后回过头见太子远远落在后边,冲他扬了扬眉:“你看,我走得比你还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