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亡国第二十九天(第2/3页)

林昭一脸惊喜:“阿筝姐姐你还会烧瓦?”

秦筝哭笑不得:“那又不是什么技术活,真要说,得是苦力活,山下应该就有不少瓦匠会烧。”

上辈子,秦筝老家就有一个出名的砖瓦窑,八十年代那会儿,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是靠烧砖瓦富起来的,她爷爷在砖瓦窑里干了一辈子,制瓦制砖都是一把好手,后来砖瓦窑倒闭了,家里缺个瓦少片瓦什么的,也是她爷爷自己烧,秦筝打小就看她爷爷做那些,对烧砖制瓦再熟悉不过。

后来城市虽然淘汰了青瓦,她参加工作后也没再接触到过,但秦筝还是对青瓦有种莫名的情结,可能是儿时记忆里烟雨朦胧下的青瓦檐太过美好,也可能是黄黏土烧出的瓦,总能让她闻到到类似故乡泥土的气息。

林昭没发现秦筝这片刻的失神,笑道:“山下有工匠会那也不是咱们寨子里的啊,再说了,叛军刚入主汴京,各地州郡还有不服他的势力,占山为王的匪寇比比皆是,官府不作为,百姓天天被抢,活命都成问题了,哪还管得了房子上那几片瓦,便是有个瓦匠铺,这会儿也早关门大吉了。”

怕秦筝误会,她忙打补丁:“咱们祁云寨可跟那些下九流的寨子不一样,我爹绿林出生,给寨子里立的规矩就是劫富济贫,专抢贪官污吏。我爹死后,那会儿我哥也还是个半大孩子,压不下二当家,不得已才分了东西寨,这么些年,祁云寨的名声就是被西寨给败坏了的!”

秦筝听她说起这些,想起昨夜西寨的事,句:“听说昨夜二当家带人突袭被拿下了,东西寨应该可以合并回来了吧?”

秦筝这一问,林昭才想起自己来找她的正事,当即用力点头:“我哥他们正在商量怎么处置西寨那些人,我过来就是专程给阿筝姐姐说一声,午间别做饭,一会儿去大厨房那边吃席,上次庆功宴你要照顾你相公没去,这次可得去!”

秦筝想起山寨里做饭似乎都喜欢切一指厚的肉,下意识问:“厨房那边缺帮手吗?”

林昭摇头道:“不缺,好多婶子都在那边帮忙,我去厨房拿个鸡腿差点都没挤进去。”

她说着冲秦筝挤了挤眼睛:“我今天才听我哥说,你相公就是怕你下厨累着,才找他讨了卢婶子过来忙活这些,阿筝姐姐要是去山寨大厨房帮忙,回头只怕你相公还不高兴。”

秦筝一直以为卢婶子是林尧指过来的,却没想到是楚承稷找他要的,一时间心绪有些复杂:“他倒是从未同我说起过卢婶子的事。”

林昭感觉自己看楚承稷又顺眼了那么一点,想到秦筝说要烧青瓦,不由问了句:“对了,阿筝姐姐你烧青瓦,你相公知道了怎么办?”

秦筝倒水的动作一顿,道:“他已经知道了。”

林昭瞪大了眼:“他没为难你吧?”

秦筝摇头:“没有,他……对我挺包容的。”

林昭这会儿直接对楚承稷好感度拉满,兴致勃勃问:“他何时知道的?”

秦筝道:“今早。”

林昭想起楚承稷眼角那块淤青,神色突然古怪起来:“那个……阿筝姐姐,你相公眼角的淤青不会是你打的吧?”

秦筝奇迹般地懂得了林昭在想什么,“……这两件事之间没有因果关系。”

林昭连连点头,但满眼都写着“我懂”。

秦筝:“……”

她正准备再解释一遍是自己睡着了不小心给他碰伤的,林昭却突然问:“阿筝姐姐,往后你们就在寨子里安定下来了,要不要把你们在汴京那边的家人也接过来?”

林昭这么问,只是因为东寨这边不少汉子都是拖家带口一起上山来的。

在她看来,秦筝和她相公都已经是山寨的人了,自然得为她们的家人也考虑。

秦筝想起京城那边,心头微沉,道:“他们暂时还来不了。”

新皇登基,清算旧朝臣子,首当其冲的必然就是皇后娘家和太子妃娘家。她在山寨里没法打听京城那边的消息,还不知秦国公府和太师府的人现在如何了。

……

汴京,天牢。

狭隘的甬道里响起脚步声和铁链碰撞声,墙壁上的火把发出的光似乎都是浑沱沱一团,前方大牢里一片暗沉,走在前边的狱卒拿着木板枷和镣铐,身后还跟了十几个小卒。

狱卒头子停在一间牢房前,立即有小卒上前打开了牢门。

秦国公在牢房稻草里盘腿而坐,脊背笔挺如苍柏,哪怕一身囚服,眉宇间威严依在。

狱卒头子扫了一眼他跟前的食碗,“国公爷这顿饭吃得可还满意?”

秦国公这才抬了抬眼皮:“甚好。”

狱卒头子示意边上两个小卒打开木板枷,对盘腿坐在稻草上的人道:“那国公爷请上路吧。”

新帝下达斩首秦国公和陆太师的圣旨已三日,今日午时就是行刑之时。

秦国公从容不迫地抬起手,任他们把木板枷和铁镣铐给自己戴上,仿佛这不是刑具,是自己的官袍,一会儿也不是去刑场,是去金銮殿上朝。

狱卒敬重秦国公的气节,带镣铐的动作都放轻了几分。

狱外有人疾步而来,大红官袍,白玉面孔,一双斜飞的凤眼凌厉逼人,只是许久未曾合过眼,眼底布着血丝。

来者正是沈彦之。

狱卒见了他纷纷行礼:“沈世子。”

心底却是诧异,新帝任命沈世子为今日的监斩官,他此时来天牢是何意?

沈彦之一甩大红袖袍,沉喝:“都退下,我有几句话同秦国公讲。”

狱卒头子不敢托大,这节骨眼若是出什么闪失,他们万万担待不起,一时间没敢动。

沈彦之猩红的凤目扫了一眼狱卒,戾气尽显:“都聋了吗?”

在场狱卒都被他这一声喝问吓得心头哆嗦。

沈彦之如今在朝堂上就是一条疯狗,惹了他不快被他咬上,只有死路一条。

狱卒头子犹豫再三,妥协道:“沈世子,一会儿囚车就要游行示街了,您……长话短说。”

言罢给小卒们做了个手势,纷纷避了出去。

沈彦之这才看向秦国公,“我在游行的路上安排了一场暴乱,届时会有人前来劫囚车,城门口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伯父您出去后坐马车直接出城,我的人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京城这边您不必担心,我便是拼上性命,也会护秦府周全。”

秦国公道:“沈世子不必煞费苦心,这些日子你屡屡派说客来说服老夫投诚,老夫以为,他们已将老夫的意思都转达清楚了。”

沈彦之下颌线绷得死紧,眼白部分都泛着一层薄红:“伯父为何就一定要走这条路?”

秦国公一身囚衣带着镣铐,干瘦的身形在这一刻却比沈彦之还高大几分,他道:“我泱泱大楚的脊梁便是要断,那也是挺直了断的,决不可软趴趴垂下去,叫后世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