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亡国第九十六天(第2/4页)

“登过。”

董成掷地有声的一句,叫帐内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钟为见他都亲口承认了,却是狂喜不止:“那你还有何可狡辩的?”

董成悲怆大笑:“我叔叔离去时,是原封不动带着那份厚礼走的,你为何不提?”

他转向楚承稷重重一叩首:“殿下大可命人去邑县查证,看末将所言是否有假。”

董成假意投来楚承稷麾下,只为报父仇,的确未收大皇子那头毫厘之财。

他便是身死,也不会堕董家家风分毫。

楚承稷目光扫向钟为:“尚不知原委,便非议军中将领,你可知罪?”

钟为这下是彻底慌了,他只听说董成叔叔带着厚礼去了董家,哪里又晓得董家压根没收,“扑通”一声跪下,叩头求饶道:“小的知罪,小的知罪!”

给楚承稷连磕了数个头,又转向给董成磕头:“董将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人这一回吧!”

董成却并不理他,而是向楚承稷请缨:“殿下,如今军中上下都传末将乃陈国细作,末将恳请殿下准许末将上阵杀敌,末将便是战死,也不愿受这不白之冤!”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不少武将听了都颇为动容。

楚承稷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道:“准了。”

董成当即装作狂喜的样子叩首谢恩:“末将谢殿下!”

楚承稷瞥了一眼钟为,吩咐左右:“拉出去,罚五十军棍。”

立马有虎贲将士进帐拖走了钟为。

商议御敌之策时,因董成主动请战,楚承稷本欲让他和林尧一同守妄乌渡,自己带兵守葫芦口。

妄乌渡顾名思义,鸦雀都难以飞渡,那段江域元江之水湍急,两岸又是石壁,只能搭索桥引渡,不利于行军,方便防守。

葫芦口则是一个渡口,水面开阔,更适合水战。

董成却道自己精于水战,一定要守葫芦口,最终楚承稷准许他同自己一同守葫芦口。

接下来几日的兵力布防,董成见葫芦口驻扎了不少人马,想着大皇子在信中反正说了只是从葫芦口佯攻,真正的大军是从妄乌渡过江,眼瞧着楚承稷把兵力都耗费在这边,他闷着不吱声,只等两军开张看楚承稷吃败仗。

殊不知,楚承稷早派人去妄乌渡对岸查探过,陈军在那边弄得声势浩大,远远看着到处都是旌旗,似乎大军得从那边渡江,但那些旌旗都是插在对岸山林里虚张声势的,真正的兵马反而没多少。

他便将计就计,让林尧也在妄乌渡这边岸上的山林里遍插旌旗,迷惑陈国军队,让他们以为自己这边中计了,当真囤重兵于妄乌渡。

……

陈国大军于一天深夜乘船从葫芦口大批渡江。

怕官舰太大引人注目,陈国这边先派人划小船开道,快靠近对面江岸时,弃船潜水上岸,射杀楚军哨楼里的哨兵。

楚军失了“耳目”,陈国这边的官舰便开始大规模靠近。

不等官舰靠岸,对岸忽而灯火通明,投石车投掷的火药弹下冰雹一般密集地砸向了水面上的十余艘官舰。

岸上几十架床弩齐齐放弩箭,弩箭靠着巨大的冲击力扎透官舰船壁,船舱箭槽处的官兵甚至有直接被弩箭刺个对穿的。

弩箭箭尾绑着绳索,几十个楚军拉着绳索用力一拽,被弩箭扎中的那块船壁能被扯飞一大片木板。

船上箭槽处的官兵暴露出来,迎接他们的又是岸上楚军的大片箭雨。

“怎么回事!不是说驻守葫芦口的没多少楚军吗?”领军的主将暴跳如雷。

与此同时,董成随楚承稷在搭起的哨楼上看着前方的战局,心中亦是大骇。

大皇子在信中明明说攻打葫芦口的没多少人的,可眼前压境的大军,怕是三万有余!

一阵凉意从董成脚底窜起——大皇子给他的是假消息!

董成忍不住去看楚承稷此刻的神情,他带重兵设伏于此,莫非一早就知道了什么?

远处厮杀声震天,时不时还有火药弹爆炸的轰隆声,夜风吹得一旁高脚火盆里的火苗倒伏向一边,楚承稷清隽冷峻的侧脸在火光里忽明忽暗,董成突然从心底生出一股惧意来。

眼前之人,对战局能掌控到如此地步,只怕他从前就是一直在韬光养晦,否则短短数月,怎么可能从一个一无是处的草包一下子变得能文能武。

他心中正惊骇万分时,楚承稷忽而转过头来问他:“董小将军擅水战,眼下战局,董小将军以为当如何?”

董成吞了吞口水,如实分析道:“陈国眼下虽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们人数上占了优势,等反应过来,也用炮火压制住岸上的火力,官舰就能顺利靠岸。一旦大军靠岸,以盾墙推进,咱们就占不了优势。”

远处不断有火球自官舰投向岸上,陈国军备比他们更充足,十余艘大船上,每艘船上都备了数台投石车,不要命一般往岸上投掷火药弹,果真将岸上的火力压制了下去。

楚承稷却似乎早料到了眼下的局面,半点不见慌乱,前方战壕里作战的将士们也是井然有序地准备第二道防线,丝毫没有被陈国的猛攻吓乱阵脚。

他继续问董成:“董小将军可有破解之法?”

那些杀吼声在夜色里变得格外清晰,董成掌心全是黏腻的冷汗,他心知眼前这位太子心中肯定已经有答案了的,他像是学堂里被夫子抽问到的学生,竭尽所能去想,若是由他带领这支楚军,该如何去守。

“敌众我寡,硬守此地守不住,不如烧毁他们船只,退守青州城,以青州城防为垒,待对方疲敝时再反守为攻。”

他说出这番话来,楚承稷眼底终于露出几分赞赏之意,“董小将军才智过人。”

董成已分辨不出楚承稷这是真在夸赞他,还是在讽刺他。

平心而论,他是佩服这位前楚太子在军事上的谋略的,在楚营待这么些时日,也看得出他治军有方。

只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已做好准备在楚承稷揭穿他时质问父亲的死。

便是不能报父仇,死在这样一位雄主手上,他董成也是没什么不甘的。

但楚承稷却转身下了哨楼,嗓音被夜风吹得有些缥缈:“孤还有一破敌之法,董将军可随孤观战。”

董成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不愿再虚与委蛇,站在原地没动,喝问:“末将有一事不明,恳请殿下解惑。”

夜风一吹,董成只觉遍体生寒,这才发现自己里襟已叫冷汗湿透了,不等楚承稷应声,他便豁出去一般质问:“我父亲,当真是自刎的?”

楚承稷微微侧过头,火光和月光交映在那张俊逸的侧脸上:“蔡翰池那等趋炎附势之辈孤都只是收押大狱,董老将军那样不可多得的将才,孤会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