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简丛回家就睡了。

公寓里门窗紧闭,透不进一丝午后的光亮。

托虞长暮的福,他理所当然梦到了以前大学时期的事。

当时差不离也是现在这样的天气。

但A城早早摆脱炎夏,进入凉爽的初秋,学校里外全是报道的新生,手里大包小包拎着,只有简丛格外轻松。

他家就在A大附近,早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就拽家人进来逛过。

眼下终于开学,简丛两手空空,轻车熟驾领着身后几个拖着行李箱的助理朝分好的宿舍走。

路上不乏有朝他看的,但简丛通通不在意,只是穿着心爱的球鞋,几个健步爬上三楼。

A大为了促进不同专业间的交流,一直是混舍。

比如简丛的宿舍一共四个人,其中一个跟他一样学工商管理,另外两个则学计算机,院、系都不同。

开学之前,简维民怕简丛驴脾气,处不好宿舍关系,想提前要花名册挑两个面善的。

后续自然被简丛嫌事多驳回,只招呼要了个向阳的宿舍。

直到简丛那天初次见到虞长暮。

他后悔了,惊觉他爸的担心原来一点不多余。

因为虞长暮长了张他心中最难相处的脸。冷冷冰冰,棱角分明,个子还高,总带着股仗着自己脸帅,格外不爱搭理人的气场。

当时他到宿舍,窗外鸟鸣喳喳,耀眼的秋阳照在清透晶莹的叶子上,宿舍里满室光亮,除了虞长暮,其他一个人没有。

桌上、床铺空荡荡,看起来都还没到。

简丛热热乎乎朝人递上一个和善的笑,主动伸手打招呼:“你没让家里人陪吗?我叫简丛,A城本地人,学的工商管理,你呢?”

虞长暮弯腰最后倒了几下手理好床铺,身上是最普通的白T跟睡衣牛仔裤,鞋子边角磨损,看也不看简丛朝他伸出的手,淡淡留下一句“计算机,专业零交集,没事少说话”,就拿上桌面已经办好的饭卡,迈着长腿走了。

简丛简直目瞪口呆,怔怔对着空荡的门口望了好半晌才骂出一声:“靠!”

旁边又是整理衣柜,又是帮忙铺床的助理立马小声递话:“现在换宿舍还来得及的少爷。”

简丛已经开始生气,但又不甘心真的被简维民说中,硬着脾气道:“要换也是他换!一天天的拽死谁了!”

那时的宿舍走廊人来人往,几乎每间都大敞着门。

简丛这里帮手多,左右开弓没一会就帮他把宿舍拾掇清楚,顺便把卫生间、阳台,各个犄角旮旯的卫生也一起做了。

简丛全程什么也没干,就翘着腿吃洗好的水果,然后布置布置自己的书桌。

他们宿舍左床右桌,简丛本来不想挑在虞长暮上铺。

但他贪凉,爱吹空调,虞长暮又刚好把位置选在了靠里的下铺,两人自然而然对上。

简丛是吃过午饭来的,等到助理们收拾好离开,另外两个室友也没有出现。

他一个人待在宿舍,越看虞长暮深蓝色的床铺心里越痒,脚下碎步挪着挪着就站在了虞长暮的书桌前。

上面空荡荡的只摆了一本书,编程思维什么的后面跟一长串英文。

简丛完全看不懂。

一时手欠随便随便顺着翻了两页,发现里面夹着张简约的书签,书签上记的,又是一串英文。

简丛这回看懂了,因为那是个人名,他昨天晚上躲被窝里刚看过。

一个优质小众的GV艳星,瑞典人,撞同名的几率……

“你在干什么?”

背后突然传来的冷冽声线把简丛吓了一跳。

他因为发现秘密怦怦跳的心脏,一时速度更快,下意识将手藏到身后:“我干什么了!”

那个时候的虞长暮,额前还留着蓬松的刘海,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青涩,一步步朝简丛逼近过来。

简丛心虚,脸上没颜色,耳尖却是极诚实地红了。

一双手保持打背被逼到书桌旁,近到能闻见室友衣领里散出的冷香。

虞长暮居高临下把他怼在柜门上,毫不客气伸手越过,掰出他捏在手心的东西,问:“舍得雇人收拾宿舍,不舍得花钱给自己买个书签?”

言下之意指简丛是小偷。

但简丛不是。

他也没有拿人东西的癖好!

情急之下,简丛根本没过脑子就问出了接下来那句话:“你是Gay吗?”

虞长暮怔了一下。

简丛索性咬牙:“你书签上写的名字我看到了……”

他哪怕承认性取向,也不想被人白白污了清白。

不承想虞长暮意会错了方向,沉郁的脸色越发可怖:“你刚拿手机查了?还是打算说出去?”

简丛脸红脖子粗更急:“没有!我没要说、不是的!我也没查……”

他见虞长暮盯着他不信。

简丛舔了下唇顿时有些委屈:“我真没查,我也是Gay,我就是、认得那个名字……”

虞长暮彻底愣了。

反倒是简丛说完又开始觉得不好意思,明明没必要给一个第一天刚认识的人交代这么多。

于是他带着几分恼羞,搡在虞长暮肩窝上:“反正我不会说出去!你也不准说我!”

按照记忆,虞长暮这时候被他推了个趔趄,他就成功从宿舍门口跑了。

但此刻眼前的男人却没按剧本行事。

而是忽然欺身,一把将他乱挥的手控在头顶,扬唇探入他衣底道:“口说无凭,是不是Gay要证明给我看才知道。”

简丛一个激灵从梦中睁眼。

周围房间昏暗一片,辨不出时间。

简丛预料极差地拉开被窝朝里摸了一下,心直接凉了半截,自暴自弃把自己摔回被子。

拿枕头埋起来。

他觉得自己没救了,“国仇家恨”已经找上门,他居然还能想着那个狗东西梦|遗。

真就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好在这次只脏了底裤,床单被褥完好无损,省了不少事。

这几年,当回少爷的简某其他家务没做过,就是内裤洗得多。

尽管他完全可以脏一条扔一条,但以前在宿舍亲自动手习惯了,也是该让自己长长记性。

都被王八蛋骗那么惨了,怎么还这么没出息。

然而简丛在洗手池搓着搓着,又想起虞长暮昨天晚上的微信。

【死人:别脱了,再脱直播间封了!】

虞长暮以前聊天极少发惊叹号,昨天晚上突然紧张,是不是证明心里多少还是……操!

简丛猛地打开水龙头,强迫自己换个东西想。

但他刚把内裤放到水流下,又不由记起虞长暮今天要问他个问题。

会是什么问题?这么久没见,难道不该是他先提问?

简丛琢磨来琢磨去,又把自己搞生气了。

另一头,虞长暮跟剧组一帮人正吃晚饭,休息沟通剧本之余,有人兜里的手机传出一声响亮的“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