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骄盛夺目(第2/2页)

闪烁着至纯白色的“耀素”,透出夕阳光泽的“午之石”,以多重景观令人迷醉的“迷途之镜”……这些东西放在平时,都是用钱也很难买到的珍惜之物,但对于此刻的仪式来说,它们都只是单纯的消耗品而已。

至于那几个沐浴更衣,在身上绘画了太阳的圣符,躺在法阵之中的人。他们是克里夫顿麾下邪教“教皇冠冕”的成员,每一个都经过至少五年的培训,能够施展至少两三种无形之术,足以凭借这种本领控制一个村落,为这个邪教提供一处支撑的据点。

但现在,他们也只是消耗品而已。

此刻法阵里面,唯一不是消耗品的,只有那幅画。

克里夫顿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忍不住摇头叹息。

尽管他知道这都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为此牺牲那些是值得的,但眼看着至少五六年的积累转眼间就要付诸东流,而且好处还是落到别人手上,他就感觉心痛如刀绞。

但他没得选择。

深深地叹息之后,他将所有的不甘和痛苦压在心底,邀请纳塔丽娅换上仪式所需的法袍,走进法阵之中。

纳塔丽娅倒是并不担心——有伟大的具名者在此坐镇,她没什么可担心的。

或者换个角度来说,如果真要发生点什么,她担心也没用。

作为一个遭受过生活毒打的人,她对自己的定位看得很清楚。

片刻之后,换上一身绘画着太阳光辉白袍的她,已经进入了法阵之中,站在法阵西侧最末端。

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阳光将会照耀法阵,将整个法阵之中的“灵”萃取凝练,最终都导入她的身体之中。

那会让她在极短的时间里面接连突破瓶颈,一口气将自己的“灯之相”提升到第十阶,走到凡人的极限。

作为代价,便是这个法阵里面除去作为枢纽的画作,以及主持法阵的克里夫顿之外,其余一切的灵全都丧失,成为无用之物。

眼看纳塔丽娅入阵,克里夫顿深深地吸了口气,也走进了法阵之中。

他手持法杖,注视着东方的地平线,等待太阳升起的那一瞬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东边的天空渐渐发白,群星的光芒黯淡下去,天空反而显得越发阴沉。

这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刻。

然后,在这片昏暗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红光。

就在这道红光出现的瞬间,克里夫顿举起了法杖,唱起了骄阳的赞美诗。

他的声音和法阵形成了回应,那幅画作上的色彩突然满溢了出来,很快就充满了整个法阵。

这色彩是人间无有之色,是在这个历史里面早已消逝的颜色,是至大至明的骄阳之光!

所有的邪教徒们都被这一幕所感染,一个个流泪满面。他们一生都没办法遗忘此刻所见到的色彩,哪怕到了生命的尽头,也会不顾一切地去追寻它,就算为此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但他们的一切努力,都注定只是徒劳。

骄阳已经逝去,这颜色已经成为绝响,一切都无可挽回!

在这片满溢的色彩之中,克里夫顿高声大叫:“骄盛夺目,此即为照明之秘!”

随着他的喊声,法阵之中的东西开始融解。无论是人也好、物也罢,有形之物纷纷粉碎,所有的“灵”被从中萃取出来,却不能脱离法阵的范围,只能充斥于其中。

在这一切里面,唯有法阵最前端的克里夫顿、中央的画作,以及末端的纳塔丽娅依旧完整。

但那骄盛夺目之色依然漫溢到了两个人的身上,克里夫顿满脸都是满足的微笑,而纳塔丽娅则露出了痛苦之色。

尽管大家都是灯之相的修行者,都是辉光之路的追寻者,但纳塔丽娅和克里夫顿的信仰并不相同,他们所追寻的道路也存在着细微的差别。

这细微的差别,在此刻被放大了,放大到可能会要人命的地步。

纳塔丽娅咬紧了牙关,努力忍耐。

她知道擢升仪式本身就有风险,最大的风险,便是来自于“道路不同”。

除非是同一道路的前辈为后辈擢升,否则就算举行仪式的人并未存着恶意,彼此道路的不同,也会让被擢升者感到极大的痛苦。

那是宛若身体被粉碎、灵魂被撕裂一般的痛苦,足以让普通人陷入昏厥,误以为自己已经死去。

在这仪式之中觉得自己已经死去的话,就是真的死了。

这是她必须要渡过的难关,也是她只能依靠自己渡过的难关!

但,她早有准备。

同样的痛苦,对于有准备和无准备两种情况,是完全不同的。

她深深地吸气,然后尽可能缓慢地吐出来,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缓。借助这种平缓的呼吸,减弱对痛苦的感觉。

与此同时,她更在心中勾勒光之景象——灿烂的朝阳下,多个面目模糊的人正在注视远方。

那是司辰之一,昕旦。

这位司辰也是被乘坐“骄阳四子”的存在,但它早在骄阳分裂前就已经存在,那时候它以多个形象具现,被认为是骄阳的具名者。这位司辰执掌的自然是死亡和进入居屋的道路。

她在心中低声吟咏:“昕旦是先于太阳而去之神,先于太阳而来之神,平息靖声之神,永葆平衡之神。”

骄盛夺目的光芒,渐渐将她完全覆盖,以至于不见人形。

在那片光芒之中,一团模糊的光影,旋转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