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看着手中再次报废的培养皿,浅间弥祢脸色一垮,抬手把它甩进医疗废弃桶,拽下橡胶手套,无力地向后靠在椅子上。

又失败了。

辛辛苦苦培养了一周胚胎细胞,精准到秒的试剂添加时间,刚刚建起的p3生物实验室,新买的无管道密闭式通风橱……可即使多重优秀条件加成,试验依然再次宣告失败。

浅间弥祢看一眼旁边桌子上的电子闹钟:凌晨2点。

此刻,东京已陷入沉睡,少数夜猫子也在狂欢天堂流连忘返。只有她,可怜的生物试验项目负责人,还要辛辛苦苦蹲实验室,研究试验失败的原因。

可恶,又是一个无眠夜。

长叹一声,重新带上一次性橡胶手套,用酒精无纺布将超净台擦拭干净,仔细喷上酒精,然后关闭橱窗,打开紫外灯。做完规定清洁动作,浅间弥祢才从实验台前离开,颓丧地坐在桌子前,从头到尾回顾试验环节,再次试图搞清楚究竟是哪步操作出了问题。

浅间弥祢,穿越者,科学家,今年十八岁,毕业于哈佛大学。

在日本这种讲究年功序列的国家,十八岁工作的青年,只配给前辈端茶送水,跑腿打印,但浅间弥祢凭借前世带来的预见性和这辈子天生的智商优势,已经是大型生物研究项目的科研带头人了。

能在老牌集团坐上科研带头人,浅间弥祢在所有人眼中是当之无愧的天才,能突破常规提拔这样的少年天才,卡拉公司当然也不是一般的生物医药公司。

卡拉制药,成立于1903年,伴随日本明治维新崛起的生物医药巨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成长为庞然大物,在麻醉、仿生肢体学、肿瘤学、神经学、脑医学等多个领域占据优势地位,拥有庞大的医药专利堡垒。

当然,在世界的阴影面,卡拉制药还有另一个身份,某跨国黑色组织向白道伸出的触手。

浅间弥祢正是卡拉制药借助组织庞大的全球体系,从孤儿院发掘培养的研究天才。

从小到大都受益于卡拉公司培养的浅间弥祢,从十四岁起便进出公司的核心实验室,十六岁获得第一个研究项目,十七岁因为在脑医学方面取得重大突破,一跃成为公司炙手可热的专家。

如今,她被组织派遣回日本,负责人体仿生学项目,希望能在未来五年内对脑波控制体外仿生肢体领域取得突破性进展。

人体仿生项目,真名“死而复生”,被列为卡拉公司的最高机密项目之一,人力、物力、财力皆获得了最大程度的倾斜。如此人手充足的项目组,自然有足够多的研究助理进行最基本的重复工作,不必身为负责人的浅间弥祢亲自出手。

本·来·不·必。

然而最近公司内部人事动荡,据说起因是进了几个间谍,试图潜入核心实验室,带走公司机密数据。不仅安保部门,连实验室也有人因疑似内应被调查清洗。研究员们人心惶惶,实验效率随之惨遭腰斩,最着急的一组数据,无论如何都做不出结果。

为了收拢人心,稳固地位,初来乍到的浅间弥祢,只能在小组负责人抱着自己大腿苦苦哀求时,亲自出马力挽狂澜。

然而从实验操作手法,实验操作环境,一路追查到细胞来源,所有步骤、所有环节都准确无误,可理论上应该成功的实验还是失败了。

浅间弥祢亲自动手进行重复试验。

不出所料大失败。

连续失败三次,全部是在没有“幸运”影响下失败。

可恶,究竟是哪里不对。

不能睡觉的困兽在室内烦躁地转圈圈,眼神无意识从试剂柜扫过。

pbs缓冲液、培养液、胰蛋白酶、酒精、细胞冻存液……

等等。

最近取用的培养液颜色,好像和以前常用试剂不太一样。

为了稳妥,这次试验并没有改良细胞培养基,而是使用传统方法,用胎牛血清配置培养液。为保证试验数据稳定,胎牛血清全部来自卡拉公司下属的生物试剂公司。

以往送来的胎牛血清品控稳定,外观漂亮,都是明亮的浅红色,清澈稀薄。可现在灯光下的血清……

浅间弥祢在灯光下仔细端详实验室中的胎牛血清。

不对劲。

她将眼前这瓶和记忆中的常用试剂对比。

眼前这瓶颜色似乎更鲜艳,甚至鲜红得过分了。

澄清度好像也有点下降,没有以往的透光感。

虽然不想怀疑属下,但后勤送来的试剂绝对出问题了。

浅间弥祢抿紧嘴唇。她的研究组在纪律上确实比琴酒的行动组要松,可这不是属下背叛她的理由。

尽管刚成为日本实验室负责人没多久,她自信给出的前途薪水和福利足以令属下归心。

可这份善意没有得到回报。浅间弥祢恼火的想。

她认为值得信赖的属下,居然在关键时刻,最关键的地方,捅了她一刀!

浅间弥祢平静地带上橡胶手套:必须有人为背叛付出代价!

她重新坐回实验台,开始着手检验出现问题的实验试剂,寻找背叛者动手脚的证据。

凌晨四点半。

浅间弥祢用力闭上之后睁开,眼睛干涩地瞪着试验结果。

——经检验,胎牛血清中混有人血。

不是幻觉,纸上的试验数据没有变化。结论和刚才一模一样。

人血。

力透纸背的词刺痛了她的眼睛。

空荡无人的实验室内,浅间弥祢面无表情握拳,内心濒临火山爆发。

属下没有背叛,这是唯一的好消息。

但试剂中的杂质成分,锤死了出现问题的是行动组。

只那群为了毁尸灭迹什么都做得出的白痴,才会如此胆大妄为。

行动组,欺人太甚!

+

天刚蒙蒙亮,东京仍未从睡梦中醒来,灯火亮了一夜的生物实验室内,已经站满了被紧急召唤来的人。

实验室生活区,两拨人泾渭分明。

浅间弥祢面色冰冷,气势惊人,站在最前面,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人缩在她身后瑟瑟发抖。另一侧黑漆漆的乌鸦军团,绿眸狼眸的银发男人面无表情,即使进入生物实验室也我行我素,别说换防护服,连帽子都没摘。

浅间弥祢眼神里杀气四溢,“琴酒,你终于来了。”

银色长发男人视线扫过来:“居然要求半夜集合,埃斯维因(eiswei

,德国冰酒),出了什么事?”

“当然是大事。”

浅间弥祢将血清试剂瓶子重重放在桌子上,冷笑:“不妨问问你的好属下,他对我的试剂做了什么。”

琴酒眯起眼,语气不善:“老鼠对实验室出手了?”

没有感情的冰冷视线扫过研究员们,他们被琴酒看死人的眼神吓到炸毛,像小动物一样躲到浅间弥祢身后,哆嗦着挤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