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溺亡村-06 霉菌
身体无法动弹。
侍雨川蹙眉, 从脚下开始，他渐渐失去对身体的掌控，这些婴儿手掌大小的黑手似乎有什么力量可以让人灵肉分离。
无数黑色小手顺着他的小腿向上爬, 几乎是瞬间越过腰间胸口，最后在停在了脖颈上, 小心翼翼触摸着诅咒应验后显出的黑线。
【啊啊啊！救命啊川川！！你等我来救你！！】
黑棺顾不得被村民发现的危险, 拔腿就往这边窜。
“啊！！这是什么？”
“什么东西？刚刚有什么东西窜出去了？”
“很快, 看起来像蜘蛛？”
“是不是山神显灵了呜呜。”
村民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一个年纪稍大的人直接跪在地上双手合十。
“老方你别跪了，山神怎么可能这么小一只？”
“就是啊, 方叔！现在都几点了咱们被困在这个地方, 后面可怎么办……”
刚刚用尽各种方法也没能把箱子抬起来的年轻人伸手抬了抬箱子, 惊讶道, “唉？突然能抬起来了！”
“真的！你们快来试试！”
“既然能抬就走吧, 别等了, 耽误了时间就不好了！”
这些村民似乎在赶什么时间, 本来还发愁的他们见箱子能够重新抬起来，也顾不上其他，急急忙忙离开了。
侍雨川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伸出未被纠缠住的手，对着黑棺做出一个噤声手势。
他静静地倾听这些黑色小手纠缠上来之后，脑海中不断盘旋的声音。
那是一种尖锐绵长的声音。
‘活着好累啊。’
‘好累……好累……’
有女人的，有儿童的, 每一道声音都在诉说着‘好累’。
一股巨大的沉重感压在侍雨川肩膀上, 令他刚刚抬起的手被迫垂下, 再也无法移动半分。
这是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重量, 挥之不去的疲倦带着浓重的绝望与痛苦, 让人就连呼吸都想要放弃。
他苦中作乐的想，还好自己不用呼吸，不然现在说不定已经窒息而亡了。
晦暗丛林恢复了安静，虫鸣与小动物活动的声音重新出现，而侍雨川脑海中依然是好累的声音在徘徊。
‘好累。’
‘好累啊……’
‘好累，好累好累……’
一声比一声重，声音越来越密集，雨点一般打在被围困的灵魂中。
侍雨川闭着眼睛，被这声音勾起了各种末日里的回忆。
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可曾经吃过的苦，那些几乎没能熬过去的画面疯了一样往脑子里钻。
‘好累……’
‘活着好累……’
‘人为什么要活着，死才是解脱……’
越来越多的黑色小手缠绕住他，阴冷的气息紧贴着冰冷的肌肤，几乎要将侍雨川就地掩埋。
他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从山林的阴暗面变为了一滩浓郁到难以化开的黑色，这无数的手拖拽着他，将他推向深渊。
半晌，他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不是的。”
声音微不可闻，却在开口的一瞬间，有不少黑色小手犹如忽然失去了着力点，层叠着掉落了不少。
他强撑着挡下脑海中一轮一轮看不见尽头的倦意与沉重，颤抖着抬起手，轻轻拂开了这些正在拉扯他的东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在感觉到身体变的轻松一些后，他尝试着与这些生物对话。
“我不知道你们经历过什么。”所以他没有选择劝慰和开解。
这些黑色小手能够说出人类的语言，那么最初时大概率是人类，他不知道这些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在变成怪物后也依然带着这么沉重的灵魂枷锁。
“但我选择，继续走下去。”
不管是正在经历苦难还是即将要面对的困局。
他选择继续正面回击。
来自灵魂的沉重感消失了，黑色的小手与眼睛消失的无影无踪，背后化不开的黑暗也渐渐恢复了丛林阴影处的样子。
待到重新拿到身体的控制权后，侍雨川点头，盯着还仅剩一丁点的浓黑，开口问道。
“你是什么？”
从紧贴着自己肌肤的手来判断，这种生物应当是有一部分实体，但之前在祠堂里见到的时候却只抓到了一手冰霜。
所以他这次没有直接采用物理围困的方式，而是尝试与它沟通。
‘你在焦虑，你的灵魂很疲倦。’
‘你丢失了重要的东西。’
留下这两句话，最后一抹浓黑阴影彻底消失了。
侍雨川听完后整个人一顿。
“……重要的东西？”他喃喃自语。
黑棺刚刚在一旁急的直爬也不敢过多打扰宿主，生怕坏了计划，直到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才敢凑上前来，一溜烟爬到了宿主的肩上。
【嗯？疲倦？焦虑什么？】系统大惊失色。
【咱们丢啥了？我和小手镯都在，好像也没缺少什么。】
自己的宿主每天都那么镇定自若，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能顺利解决，无论是自己这个系统还是遇到其他队友，全都折服在他的人格魅力之下。
强大，美丽，聪慧，无所不能。
以至于系统时常觉得，侍雨川早已成为脱出人类范畴的生物了。
焦虑疲倦这种形容放在宿主的身上，让系统觉得莫名的奇怪。
自它绑定起，这个人就像是不知疲倦一般，永远都能把所有的事情做到最好，做到出乎意料的完美。
侍雨川曲起手指抵在眉心揉了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
“有趣的生物，找到人类内心的薄弱点，可以以此为契机，将人拉入阴影。”
“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焦虑……”
他在焦虑。
焦虑失踪的白湮。
从进入副本，发现白湮消失的那一刻，他就被这些能够感知人类内心的生物盯上了。
最初时与樊舟邢嘉一起行动时一直没有见到这种东西，可他一落单，这个生物就出现，应该是只能对落单的人下手。
“昨夜只有眼睛，现在又有了手。”
“内心的弱点越多，它就会越强。”
最开始只是抓了一手白霜，而后面竟然能够触摸到这些黑色小手的实体。
想到此行的目的，侍雨川的神色有些迷茫。
白湮已经成了他内心的弱点了吗？
【唉？那有事吗？】系统迷惑了。
人类的内心无法坚不可摧，侍雨川曾经没有任何在意的东西，所以看上去没有任何事情可以伤害他，如今白湮的失踪像是在他心口掰去了一块。
“无妨”侍雨川淡淡回答。
“既然丢失，那找回来就好。”
……
燃烧的火把在林间排成一排。
抬着红木箱的一行村民走的很快，好似被什么追赶一般，终于在午夜前来到了饥村外。
侍雨川躲在暗处，皱眉看着他们打开红木箱子，如他猜测一般，一个瘦弱村民从里面抱出一个穿着红嫁衣盖红盖头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