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主意 这是不是反了啊?

苏晓蔓带着热乎乎的红糖馒头出门,香软的馒头被好几层油纸严严实实地包好,令外面的人嗅不到半点香气,只在触及油纸时感受到些许热意。

“哐当”一声,老屋子的门锁上了。

苏晓蔓左右张望一眼,四周除了细碎的山林鸟叫声和哗啦的溪流声外,再没有别的动静。

日光有些温度,苏晓蔓躲在树荫底下走,风吹过时,地上密密麻麻的树影来回晃动,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很喜欢这种带着绿叶气息的风,有些许微微凉意,令人心旷神怡。

她往大舅家方向走,扯着树枝爬上斜坡,视野变高了些许,正好瞧见一个中年妇女背着个大箩筐走在前面,那女人约莫四五十岁,体型有些笨重,走过一个小陡坡时倏忽摔了一跤。

“哎呦。”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原本就是强弩之末的箩筐“滋啦”扯开个大洞,两个南瓜滚了出来。

周燕子闪了腰,剧痛卷席身体,使得她嘴里的哀嚎接连不断,眼前一阵火冒金星,隐约看到了苏晓蔓走过来的身影。

苏晓蔓把自己拿的东西放在一旁,缓缓将人扶了起来。

周燕子心中惊诧,她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大喇叭,之前在村里说过不少苏晓蔓的闲话,经常跟柳淑凤呛声,原本以为苏晓蔓见她落难会来冷嘲热讽几句,没想到苏晓蔓想都没想就来扶她了。

“周婶子,要紧不?到卫生所去看看?”

“没事,没要紧,我回家歇歇就行了,人没摔坏……”周燕子说着,眼睛却看向地上的那筐南瓜。

人虽然没摔坏,但是背筐坏了,这些个南瓜不方便拿回去。

苏晓蔓顺着她的视线一一捡起滚出来的南瓜,背篓破了洞的地方朝上,重新把南瓜装好,周燕子忍着身上的痛,把一筐南瓜抱在怀里。

“周婶子,我扶你回去吧,顺便去见我大舅。”他们两个方向顺路,苏晓蔓好人做到底,给她搭把手。

周婶子以前总看苏晓蔓是鼻子不是眼的,这会儿却觉得心头滚烫,对眼前人的好感节节攀升。

她觉得苏晓蔓变了,变得讨人喜欢了,两人往前走时,想交流说话的欲望怎么都克制不住。

周婶子的语气变得热络又亲切,苏晓蔓轻轻笑着跟她搭了几句腔。

“晓蔓啊,是你给谢老五剪的头发?”

苏晓蔓点了下头,“嗯”了声。

周婶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凑过来低声道:“你是不是打算跟谢狗子好好过日子了?”

苏晓蔓:“……”

差不多吧。

她的脑海里突然跳出来一只老实吃狗粮的雪白萨摩耶,黑亮的眼眸带着水洗过般的湿意,亮晶晶的,身后雪白的尾巴轻轻摇晃。

这画面让她忍不住会心一笑。

周婶子瞥见她这笑,仿佛已经明白了些什么,她的眼睛不停闪烁。

苏晓蔓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画面,愣神过后又有几分忍俊不禁,她小时候一直渴望养猫狗之类的可爱小动物,奈何苏太太不喜欢,因此她只能云养猫狗……

谢狗子谢狗子,听多了之后,她这会儿才容易产生这样的联想。

周婶子拍了下苏晓蔓的胳膊,“晓蔓,你让谢老五把胡子刮了,他肯定是个好看的娃,小时候漂亮的很呢。”

说罢,她又想起什么似的感慨道:“谢狗子是个命苦的孩子,他就是投错了胎,婶子也知道像你这样的小姑娘,个个都喜欢姜知青那种城里来的文化人……要是谢狗子出生在城里,他也是文化人啊。”

“我记得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周婶子半眯着眼睛陷入了回忆,“谢老五小时候,村外有个教书的学堂,他妈不给他去读书,他偷偷在窗户边听课呢,那时我还问他,‘你在这里听得到他们读书吗?’,他听得到,里面念了什么,他能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

“我在想,这孩子要是能正经念书,肯定不会比城里人差,说不定比那个姜知青更有文化。”

“是吗?”脑海里出现一个可怜兮兮没学上的孩子,苏晓蔓觉得有点心酸,那只雪白的萨摩耶更是呜咽着耸拉下毛茸茸的耳朵。

周婶子声音又压低了点,“也是这会儿破四害,不准讲那些奇怪的事,谢狗子小时候身上有些怪事,很多人怕他。”

“以前的老人说过,几岁的小孩子容易听到见到些不干净的事。”

苏晓蔓:“……?”

——不干净的事?

“那时候,有一户纪姓人家死了儿媳妇,说是误吃了老鼠药,家里正打算办后事,本来这事就完了,谢老五那时候却说,听到了是他那家公公婆婆毒杀儿媳……”

“他那时候年纪还小,四五岁,复述起来有模有样。”

“不少人信他。”

“当时还引起了点风波,娘家那边收了尸,拿了纪家的钱,因着这事还多讹了一笔,女儿死的不清不楚,也没来闹,事后不久,纪家却上谢家去闹事,说谢家教孩子乱讲话来诬陷他们家……孙梅把谢老五一顿打。”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那家人搬走了。”

“谢老五越来越安静,低着头,不怎么爱说话。”

听到这,苏晓蔓心里有点沉重,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恰好她跟周婶子已经到地方了,两人道别,周婶子硬要分个南瓜给她,苏晓蔓没要。

乡下人家里的大门,白天都是敞开的,苏晓蔓径直走进了大舅家,先是碰上在外面洗菜的舅母王巧秀。

王巧秀是个短发中年妇女,一见到苏晓蔓,就朝她爽朗一笑,顺手抓起一把菜,甩干净上面的水,“晓蔓,咋着了?”

“舅娘,来找大舅。”

苏晓蔓跟大舅家的关系还不错,小时候经常来玩,舅娘王巧秀对她很疼爱。

“你大舅跟梁书记聊天呢,咦,这会儿咋没听到声儿了,该不会从后面走了吧?”

“舅娘,我进去看看。”苏晓蔓把自己带来的那一包东西交给王巧秀。

“你人来就来了,咋还带了东西。”王巧秀摇了摇头,推诿了几声。

苏晓蔓把东西塞给王巧秀,腿脚一快,就往里面去了,只留下还在洗菜的王巧秀在背后叫了她好几声。

梁书记果然已经走了,苏晓蔓一进去,就见到愁容满面的大舅,正抽着一支烟叹息。

大舅柳兆强瞧见是苏晓蔓,嘴角勉强扯出了一丝微笑,“是晓蔓啊,你来了,你妈说你最近懂事了不少。”

“舅,在外面就听到你唉声叹气了,为啥愁呢。”

柳兆强吐出一口灰白色的烟雾,空气有些呛人,他拍了下大腿,烧白了的烟灰簌簌坠落在地上,“大人的事,队里的事。”

思及自己今天来的目的,苏晓蔓见状道:“我听说大舅你最近为了生产队的事忙的不可开交,社员都感谢大舅,咱生产队肯定能有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