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样呢,有舒服一点儿吗?”

钟樾只手扶稳倾倒的轮椅,轮椅上的人抬起头,眼中有一抹显而易见的惊慌。

两人对视,维持这个姿势静默片刻。

白鹭倏然撞见对方那双青灰色的眼眸,不知为何,忽然就定了心神。

仿佛此刻没什么是可怕的,他是极为安全的。

钟樾稍微愣了一会儿,将轮椅扶正,才认出这是白家那小少爷,白鹭。

他竟然坐上了轮椅,看来那次落水对他伤害不小。

“没事儿吧,白少爷?”服务员赶忙问。

“没…”白鹭应道,视线不自觉又扫过那两把大刀。

“您没事就好,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这丽都歌舞厅,也是有你母亲的支持,才办得这么好。”服务员满面笑容。

白鹭刻意冷了脸色,道:“让他们退下。”

对方一愣,赶忙让两位壮汉离开,自己也躬身赔着笑脸。

生怕得罪了这少爷,要受老板的追责。

钟樾此刻目光还落在白鹭那双腿上,袖口忽而又被人轻轻扯了扯。

“先生。”白鹭开口,仰头看着他,“能麻烦您将我带到楼上去吗?”

这白鹭生了双格外好看的眼睛,看过来时透着光,仿佛有浩瀚星辰闪烁。

钟樾心想,对方此刻坐轮椅,多少也有自己的缘故,便面无表情地点了头。

“能不像上次那样拎我吗。”白鹭说,“我好歹是个男人,你给我留点儿面子…”

没等他说完,钟樾便伸了左手,从白鹭手臂下越过,一手揽过他的背部。

白鹭忽然离开了轮椅,即刻下意识手脚并用,好让自己固定在钟樾身上。

这举动来得很突然,引得大厅观众纷纷看过来,人群中传出讨论声与笑声。

“快看,那不是白家少爷吗?”

“另外那个人是谁,模样好生英俊,他们是什么关系?”

“哈哈哈就像抱小孩儿一样。”

“换…换个姿势!”白鹭即刻挣扎起来,“我不要这样的,这样太…”

钟樾一手稳稳抱着他,这会儿感到有些头疼。

他从来没有抱过凡人,由于凡人的体重对他而言,轻得不过像一只布偶,钟樾只当自己在搬运物件。

如果对方不愿意,觉得不舒服,那就换成扛,甚至是托举…

当白鹭被当众举起时,大厅内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与叫好声。

头顶灯光打在他的白衬衫上,白鹭感觉自己仿若一个新生婴儿。

而托举着他的钟樾此刻面色平静,甚至很礼貌地问他:“这样呢,有舒服一点儿吗?”

白鹭一双耳朵红得快要滴血,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最后,仿佛是没了办法,白鹭伸出手脚靠近钟樾,回复到最初的姿势上,将脸埋了起来,绝望道:“我错了,就这样上去吧。”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钟樾便这么抱着人往楼上走去。

这一路上,他都在思考,凡人的身体实在太过孱弱,不过是落了水,双腿便不能行走。

今后如果再与他们接触,一定要小心对待,轻拿轻放…

钟樾到达二楼包厢,极轻地将白鹭搁在座位上。

“待会儿还要我把你抱下去吗?”钟樾站定,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

“不了。”白鹭拿手背轻轻蹭着自己滚烫的脸,这会儿连看一眼钟樾都不敢。

钟樾颔首,正要下楼去,又被喊住。

“先生。”

钟樾回头。

白鹭脸上依旧烧红着,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冲击中脱离出来。

只见他深喘了口气,将白衬衫的领口扯松,这才恢复了几分自在,有那么些儿大少爷的架势了。

“你叫什么?”白鹭问。

“钟樾,两树交阴之下为樾。”钟樾说。

白鹭自然没懂,但读音勉强记住了。

他只思索了一秒,便说:“待我腿好了,便去看看你。”

没搞清对方这是要找他做什么,钟樾眼见着白鹭悄悄移开了目光,假装把注意力集中在表演上,便也径直下楼去了。

-

一楼大厅,台上表演此刻正好拉开序幕。

大厅里的照明熄灭,邱煜在一片黑暗中,依然能很好地看清周围的一切。

他的目光正在人群中环视,寻找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人。

钟樾从楼梯上下来,正巧和他那双虎眼对上视线。

“你跑哪儿去了?我到处找你。”邱煜径直搭过他肩膀。

“我到上边去看了一下。”钟樾说。

“怎样,上边有可疑的人吗?”邱煜问。

钟樾摇头,说:“只有个特别弱小的凡人。”

二人说话的间隙,台上悄然吐出袅袅烟雾,一袭洁白纱裙于云雾间若隐若现。

歌女登场的瞬间,台下意外的没有任何激动的喊声,有的只是静默。

下一瞬,清丽干净的歌声传出,白玫瑰的倩影被映在舞台幕布上。

看不清人脸,于是充满了神秘感,引发人一窥真容的欲望。

一首慢节奏的情歌唱完,明快的鼓点奏响,灯光在歌女唱出第一句时,“唰”地打在了她的身上。

钟樾也忍不住往台上看去,他是第一次见如此妖艳的女子,脸上妆化得很浓,使她美得格外张扬。

仿佛在这一刻,台下所有的目光,都理所应当是属于她的。

“白玫瑰!白玫瑰!白玫瑰!!!”

大厅里的观众们终于呐喊起来,这一曲唱完,台上竟已经落满了赏钱。

钟樾很快失去了兴趣,要喊邱煜离开,却发现自家的大白老虎有些异样。

“哎,走了。”钟樾拍了一下他的背。

邱煜一动也不动,双眼亮亮地注视着台上,已经挪不动步子了。

良久,他才开始掏自己口袋,显然也想扔点银钱上台。

可惜翻了好半天,他都没找着一枚银钱,最后只能伸手管饲主要。

“没了,全被你吃完了。”钟樾紧紧捂着口袋,坚决不让这大猫再败家,“今晚不想吃肉了吗?”

最后邱煜没了办法,竟然扯下脖子上挂的一枚银色戒环,奋力朝台上掷去——

“你!”钟樾终于忍无可忍,一手将他揪起。

那可是套在白虎尾巴上的戒环,与普通戒指不同,那是一件威力无边的法宝!

不巧,台上白玫瑰这会儿正提着裙角,跳一段踢踏舞,高跟鞋不偏不倚地踏在了戒环上。

她脚下一踉跄,顿时失去平衡,险些摔倒,引得台下观众一片焦急声。

“不好意思。”白玫瑰勉强站定,拾起戒环,套在自己纤长的手指上。

她忍着愠怒,微笑道:“大家实在是太过热情了,白玫瑰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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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散场后,丽都歌舞厅的工作人员上台,欢天喜地地收拣掉落一地的珠宝赏钱。

“去,把你的戒指要回来。”钟樾冷漠地坐在第三排位置上,“不然今晚别想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