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二合一113-114……(第2/3页)

裴少卿道:“明明当年善心相救,如今却换来这么一个结果,听闻因为她受宠,整个靖王府的女人们都盯着她一个欺负,早年似乎还落过胎,身体也不太硬朗。”

沈如意的小圆脸一下子便沉下来。

“恩将仇报,自私自利,不配为人。”

沈如意从来都不说这么重的话,也难为她居然知道这几个字,甚至对靖王的形容精准无比。

这一刻,裴少卿甚至在沈如意的脸上,看到了名为怨憎的情绪。

但那情绪转身即逝,沈如意很快便笑起来:“不要紧的,兰婶婶会回来。”

她如此说着,仰头看向裴少卿:“故事讲完了,大哥哥,我们出去玩吧?”

裴少卿略微松了口气,刚刚沈如意沉着脸的样子,跟他二叔要发脾气时别无二致,实在是让他小腿发颤。

沈怜雪道:“外面那许多人,别出去乱跑,不如就在楼上瞧戏。”

沈如意委委屈屈:“好吧。”

她领着母亲和哥哥,三个人坐在窗边,隔着纱窗往外面看去。

一眼,尽是繁华盛世。

就在他们眼前,似乎是一整个大宋的繁荣。

原本空旷的御街上,现如今挤满了看戏的百姓和耍戏的艺人,有道是奇术异能,歌舞百戏,叫好声络绎不绝。

各家摊位鳞次栉比,皆排列在御街两侧,做着一年中最热闹的一次生意。

近处屋檐下,有击丸、蹴鞠以及上竿表演,再远一些,似乎是个叫赵野人的艺人,在表演柔术,只看他在狭小的箱子里辗转腾挪,不多时就扭了十来种姿态,四周百姓看得目不转睛,高呼厉害。

除此之外,还有瓦舍里的常客。

吞铁剑,碎大石,傀儡戏、吐五色水、演各种杂戏。

热闹之后,又有寂静高雅。

有人演奏奚琴、有人吹走箫管,有人言说五代史,有人戏百虫,鼓乐欢声,声飘十里。②

这么多表演,让人看得目不转睛。

沈如意边看边欢呼:“哇,娘,好厉害啊。”

沈怜雪脸上也洋溢出欢喜之色,她眉目舒展,面带微笑,跟女儿一起看着这热闹佳节。

“你看那边,”沈怜雪往前指了指,“灯山快做好了。”

正午时分,巨大的灯山只有最外围的彩灯被点亮,即便如此,依旧锦绣斑斓,璀璨招摇。

在灯山最高处有木柜,木柜应时而开,瀑布飞流直下,流畅出一片缥缈水汽。

沈如意只来的及哇了一声,就听到楼下百姓热情高呼。

在宣德楼上的重重黄缘帘中,一道绛色身影出现在御座之前。

城楼之下,百姓皆高声欢呼。

“圣上万安。”

然而,重重幕帘之后的圣上,却只面色惨白地靠坐在御座之上。

他早已病入膏肓,哪里又有什么万安?

————

随着官家的出现,整个御街气氛热烈至极点。

灯山上的千百盏灯陆续点亮,仙人灯随风飞舞,走马灯幽幽暗暗,还有无数琉璃灯璀璨如同天上金乌,照耀了每个人的面容。

沈如意趴在窗台上,看得目不转睛。

“娘,那边还有仙人,哇,他们都会动。”

沈怜雪顺着沈如意的手指往前看去,便看到在灯山与宣德楼之间的空地上,摆满了荆棘,荆棘两侧立有数十丈高的竹竿,竹竿之上,是衣带飘飘的纸做百戏人物。

这些人物迎风而摆,恰似仙人也。

沈怜雪原来只带她远远从御街口瞧过一次,她那时惧怕人群,不敢往里挤,因此沈如意其实也只能看到高大灯山的远景。

往年时候,从来瞧不真切。

倒是现在,就在灯山左近,他们能把所有的仪式都看见。

裴少卿给堂妹解释:“那块被荆棘围住的空地叫棘盆,空地上还有乐人做乐杂戏,你且仔细听,是否能听到欢快之曲。”

沈如意竖了竖耳朵,仔细听来,确实有隐约乐声传来。

无奈此时御街人太多,声音嘈杂,沈如意只能囫囵吞枣听个大概。

即便如此,她也惊呼:“好厉害,好热闹。”

裴少卿看她高兴,自己也跟着心潮澎湃起来。

这些景色,他每年都要看,早就没了新鲜气,但陪着小堂妹,却也能被她喜悦的声音感染,自己的心也能重新复活起来。

裴少卿道:“快看团团,那是奶奶和二叔。”

平日里裴少卿都是叫赵令妧祖母的,只是沈如意一口一个奶奶,叫得裴少卿也不自觉跟她一起喊起来。

沈如意努力往宣德楼上望过去,先看到的依旧是官家所在的御座彩棚,彩棚两侧有手执黄盖掌扇的禁军御龙直士兵,正列队肃立。

再边上的彩棚里,则是大宋如今的达官显贵们。

裴明昉此时身穿绛色袍,上戴方心曲领,里穿中单环佩,脚踩云头履鞋,手执象牙笏板。

他端正坐在彩棚内,头上的九梁冠高耸挺拔,衬托得他异常高大。

即便离得很远,即便根本看不清面容,但沈如意就是一眼看到了父亲。

沈如意惊呼:“哇,爹爹穿的官服哦,好……好好看?”

她因看到了父亲如此庄严打扮,显得异常兴奋:“娘亲,爹爹好好看哦。”

沈怜雪也往那边看过去,她微微眯起眼睛,努力看清裴明昉所在之处,片刻之后,她轻声道:“嗯,挺好看的。”

平日里的裴明昉衣着简朴,他素来喜欢青蓝之淡色,也从不做奢华打扮,今日的官服已是他穿过最华丽之衣裳,尤其是那一顶九梁冠,把他的宰执之气尽显出来。

重新回到朝堂之上的裴明昉,脸上再无平日里面对沈怜雪母女的温和放松,他微微绷着那张俊脸,身边的人同他说话,他也是肃着脸回答,脸上从未有过丝毫波动。

沈怜雪看着那遥远得几乎看不太清楚的身影,耳边是女儿欢快的话:“爹爹好厉害,爹爹坐在第一排。”

作为一个没见过大场面的小孩子,沈如意有着最简单的评判标准,能坐得离官家最近,看灯山最清楚,就意味着厉害。

沈怜雪目光微凝,她突然意识到,这一日的喧闹中,并未有闻名天下的尤宰执的身影。

裴明昉坐在门下侍郎,应为同平章事之副职,他是最年轻的宰执,上面还有四位前辈。

而今日,出现在宣德楼上的宰执却只他一人。

沈怜雪并不知政事堂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此行是否平安无事,但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和不安的。

这种不安,可能是源自于对女儿父亲的关怀。

裴少卿在自家人面前从来都是玩世不恭的,但他同自己的父亲不同,倒是多肖似叔叔。

他心思敏感而敏锐,眼睛看人极准,此时瞥见沈怜雪微微蹙起眉头,沉思片刻,这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