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有信

不过话说回来,玉罗刹到底算不算“祸世妖姬”这个问题,阿柳暂时也没空思考。

她跟着李昼从江南奔赴关外,是为了去天池见她师父一面,诚然这见面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见”,但对她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这个。

出关之后,四人继续向西,往天山方向去。

越是靠近天山,人迹就越是罕见。十日后,在李昼的指引下,他们终于抵达了天池所在的那座峰脚下。

李昼送他们到这,便止了步,说他知道他们上山祭奠亡师他不宜在场,所以不如就此作别。

阿柳自然是感激的,当即拱手道:“多谢李兄体谅,我感激不尽。”

“那你是直接回灵鹫宫吗?”胡铁花其实有点好奇,灵鹫宫搬离缥缈峰后,到底去了哪里避世,到底没忍住问了这么一句。

“是。”李昼看出了他神色里的好奇,但只作不知,唯点头耳。

如此,阿柳也就熄了让他先走的客气之心,直接道:“好,那李兄多保重,我们三个就先上山去了。”

李昼闻言,犹豫了片刻,似是有话想说,但最终只抿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没有开口。

他就这么站在山脚下,目光荧荧,看着他们三个转身踏上了登山之路。

天山山脉山势奇崛,从山脚仰视,不需多久,就很难再看清山上的景象了,但他站在那里,抬头望了许久,都没有离开。

期间胡铁花无意中往下瞥了几次,发现他一直没走,还叹道:“他这也太小心了,是有多怕泄露灵鹫宫如今在哪座山峰上啊?”

姬冰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又看看阿柳,幽幽道:“倒也不一定是因为小心。”

“那还能因为什么?”胡铁花没能意会。

“没什么。”他不肯说了,“走吧,师父还在上面等我们。”

提到师父,胡铁花也没了平时那股子刨根问底的执着劲,垂着眼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恰巧山风过境,气氛便凝重了起来。

等他们三人终于爬到天池附近时,这凝重也到达了顶点。

天池跟他们想象中不太一样,比起“池”,其实更该称之为“湖”。

师父是火葬,没有棺也没有墓,他们到了这里,能做的也无非就是在池边一起坐下,然后把酒囊里的酒倒入湖中罢了。

酒是出关途中随便打的,味道很冲。

也可能因为酒太冲,倒出来没多久,坐在湖边的三个人就不约而同红了眼眶。

“好奇怪。”姬冰雁说,“明明什么都没有,但一来这里,我就有种师父他的确在这里的感觉。”

“是啊,真的好奇怪。”阿柳揉揉眼睛,声音很低。

面前的湖水清透澄澈,倒映出他们三人此时的模样,她就这么盯着水中的倒影,不知看了多久后,才别开目光。

“你们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偷喝师父的酒,他是怎么教训我们的吗?”她说。

“记得啊,怎么不记得。”胡铁花笑道,“因为是我去偷的,所以后来你俩只需要顶着酒坛扎一个时辰马步,我要扎三个时辰!”

“但你也没扎满三个时辰。”姬冰雁说,“两个时辰不到,你就喊着不行了受不了了,然后让老楚把酒坛打开,把里面的酒挪一点出来,这样你就能轻松很多。”

“结果挪着挪着,老胡又说这酒好香啊,别浪费了,让他喝几口吧。”阿柳继续,“然后他喝着喝着,劲一上来,人就站不住了,把头上坛子摔个稀碎。”

当时师父听到动静从屋子里出来,看到这场面,一时哭笑不得,再看胡铁花彻底醉倒在那,都开始在地上爬了,便也生不起气来了。

而从那之后,他去附近的镇上给自己买酒时,就会替他们也买几坛。

至于后来喝着喝着,姬冰雁开始嫌弃买回来的酒味道不行,开始自己琢磨发酵技术,那就是后话了。

“好像也没有过去多久。”回忆到最后,阿柳忍不住叹气,“早知如此,我宁愿一辈子不出师。”

“我也是。”胡铁花说着,身体往后一仰,在天池边躺了下来。

相比池中映出的天空,真正的天空更蓝,也更漂亮。

风吹云散,循环往复,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好像听到了那道熟悉的叮嘱声。

……

祭师看中的是心意,而非形式,因此阿柳三人只在天池待了半日不到。

傍晚还没到,他们就沿原路下了山,打算在南麓的村子里寻了一户人家借宿。

天山因产有玄铁之故,每年都不缺过来探寻一二的江湖人,所以村民们见到他们,也并不排斥,甚至因为姬冰雁看上去养尊处优是有钱人的打扮,争先恐后地表示愿意提供住宿。

“来我家吧,我家是村里地方最大的。”

“我家也不小呢!”

“前天来借宿那个,不是还在你家没走么,你家住得下么?”

眼见这几个聚在村口的人要为了到底由哪家提供借宿吵起来,阿柳忙上前一步,抬手阻止道:“诸位好意我心领了,我瞧那位大哥面善,不如就您家吧,可以吗?”

她指的是一个一直没开口的青年。

青年一愣,还没开口,就被之前开口吵嚷的另一个人抢了先,说他家小得很,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

阿柳:“那也无妨。”

他们三个并不介意睡地上,想找地方借宿,只是考虑到这一带昼夜温差太大,直接宿在野外太费内力罢了,只要有间遮风的屋子就行。

话说到这份上,其他人也就不好再上来抢着要他们住自己家去了。

那个沉默的青年便领着他们往他的家过去,路上他自己也很不好意思地表示,他家真的很小,他们只能和他一起睡地上。

“阿查家大得多,就在我家边上。”他又小声补充,“上个月南边来了一个很凶的姑娘,转遍全村,后来就借了他家的屋子。”

“那我们就更不好住他家去了,万一冲撞了人家姑娘呢?”阿柳说,“你也不用劝了,睡地上就睡地上,我们真的不介意。”

“真的吗?”他松了一口气,“对了,你们也是来找玄铁的吗?”

阿柳说不是。

“哦那挺好的。”青年并没有追问那到底是来干嘛的,“起码不会跟那个还寻玄铁的姑娘生出什么冲突来,她真的……我从未见过这般凶狠的姑娘。”

胡铁花一听,就来了兴趣:“有多凶?”

青年便压低声音,说那姑娘来天山第一日,有人瞧她生得美调戏了一句,就被她放蛇咬了。

“放蛇?!”胡铁花觉得这操作有点熟悉,忍不住看向阿柳。

“她……”阿柳和他想到了同一个人,“是否随身带着一个袋子,里头装的全是毒蛇?”

“对对对!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