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2/3页)

冯婆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大公子,大公子,您去看看老夫人吧!”

“老夫人这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她错了,可她不想死啊,大公子您救救她啊!”

是的,杨重婴被抬走手术之前,真真的恨毒了颜氏这个毒妇,他指着颜氏恨声道:“要以国法家规处置这个毒妇!!”

古代有三纲五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前者权力绝对后者,后者是无条件服从前者的。

父亲杀子,是不用偿命的。

而父亲告子大不孝,无需任何证据,直接出首相告就行,板上钉钉的。

君和臣,亦如此。

所谓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至于夫和妻,倒不至于杀了不用偿命的地步,但亦可从中窥见一斑。

颜氏重伤其夫,不管按照国法还是家规,这都是重罪来的,最严重者可治死,最轻也有流刑和徒刑,重刑,不赦。

担心伤及杨延宗颜面,不推出人前,自家私下处理,也一样。

按杨重婴对颜氏的恨毒,她真的死定了这回,哪怕不想杨延宗卷入丁忧困局,他也有一百种方法治死她,让她生不如死,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颜氏热血下头之后,害怕了,痛哭流涕,想见杨延宗,她这时候想起了自己大儿子的好处了。

“儿子,儿子,娘不想死!娘错了,呜呜娘求求你了,你跟你爹求个情好不好?”

杨延宗一进门,颜氏就冲过来,她被关在寿安堂里,甚至她的手也有被割伤的,血迹斑斑的手和没换下来的衣服,一脸惶然老态毕现,她声泪俱下,哭着哭着跪下来了。

杨延宗也跪下来了,跪在他的母亲面前,他头痛欲裂,可眼前是他怀胎十月生身之母,他喝她的血化的奶水,他的母亲也曾慈爱抚育将他养大,也曾欣欣期盼过他快高长大,母子感情也曾极好极好的。

他总不能真让他的父亲杀死了他的母亲。

这真的是造的什么孽?!

颜氏哭了许久,声沙力竭,涕泪交流,杨延宗最终哑声道:“母亲,我会去和父亲说的。”

颜氏大喜,“儿啊,儿!娘幸好还有你!”

杨延宗身心疲倦,慢慢站起身,把丫鬟叫人来,让她给颜氏换件衣服,转身出去了。

已经入黑了,昏暗暮色淹没大地,他一天都进食,却一点都没感觉到饿,站在寿安堂的花坛旁,像雕塑一样,许久,最终还是不得不举步往鸿瑞堂行去。

杨重婴已经醒了,剧痛,没有止痛药,熬了半个下午,苏瓷琢磨着给他施了几趟针,这是她在自己负伤过之后研究出来的,改良自中医的镇痛针法,用于术后,效果不算十分理想,但到底有些。

施完针之后,杨重婴总算好过多了,虽人有点麻木沉沉的,但总算安静下来了。

剧痛稍一缓,他随即就想起颜氏了,在杨延宗到来之前,他就已经断断续续痛骂颜氏许久,他简直恨毒了颜氏,恨到恨不得吃起肉寝其皮的地步!

“我要剐了她!我必定要这个贱妇血债血偿!!她根本就不配当你们亲娘!!”

杨重婴恨极,对杨延宗道。

杨延宗苦笑,可颜氏就是他亲娘啊,生身之母偏就是她,他咬紧牙关,霍地站起,跪在父亲床前,重重磕了一个头,哑声:“爹,娘确实错了,她大错特错!把她关到庄子里,永远不许她踏出一步,永远不许她回府好不好?”

杨重婴愣了,他怔怔看着儿子,对上杨延宗无奈涩然的眼睛,一股被背叛的愤怒突然涌上心头!

“你,你……”

他最知道他这个儿子是怎么说一不二的。

杨重婴一瞬想过许多东西,面色潮红愤怒,又转过伤痛的苍白,许久,父子对视了良久,他喉结滚了滚了,忽平静下来:“……你走罢,以后别再来见我了。”

一句话,失望之意溢于言表。

而杨延宗却无话可说。

都是男人,没有废话,杨重婴闭上眼睛,不再看他半眼。

杨延宗握紧拳头,喉结上下滚动片刻,满目潮热,重重叩了三个响头:“孩儿不孝,让父亲失望了。”

他哽咽:“谢父亲。”

杨重婴失望透顶,不言不语不动,拒绝再看杨延宗半眼。

杨延宗跪了许久,直到探温的人来了,他慢慢站起身,默默走出去。

像个游魂一样荡了许久,他最终回到外书房,慢慢推开门,走了进去。

“夫君!”

苏瓷她一直命厨下温着汤粥留着火,一见杨延宗从鸿瑞堂出来,厨娘快手快脚把面下了,她赶紧提着食盒追上来。

杨延宗慢慢回头,苏瓷把方桌边的一盏小灯点亮了,从食盒里取出一碗银丝细面,还有一碗清粥,都是好克化又清淡的,另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黑褐色汤药。

她把银箸放好了,回头,目光如水,眸带关切看着他。

杨延宗当然知道她跟着回来了,也知道她一直在杨重婴那边忙前忙后,但期间两人并没说过一句话。

从发现季承檀到现在,已经大半天时间过去了,两人这才真正面对面独处。

对上她噙着关心的目光,杨延宗喉结滚动了片刻,薄薄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他面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脆弱和疲惫,人仿佛已绷到了极限,但他的脊梁还是挺直的,他哑声问:“为什么骗我?”

“我没骗你,真的!”

苏瓷上前一步,想握住他的手,他却一下子避开了。

他倒退一步撞在窗台前的花几上,竟被花几绊了一下,半身砸在窗沿上,杨延宗以手撑墙,另一只手掩住眼睛,灯光太刺眼了,他忽觉有些承受不住。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尚来不及享受外事谋成即将取得阶段性胜利的快感,就先遭遇的沉重打击。

在外,他可以说是无坚不摧的,唯一能伤害他的,只要家里人。

父亲失望的眼神和表情犹在眼前,杨延宗忍不住紧紧闭上眼睛。

“你走,我想静一静。”

半晌,他放下手,哑声道。

他真的太累太累了,他今天不想再谈其他事情了。

苏瓷却拒绝了,“不,我不走!我一走你又不知想差到哪里去了!”

“你又生气,又不回来了,我不要。”

杨延宗生气闹别扭的套路她也摸清得差不多,苏瓷才肯不随他!今天怎么也得先把话说清楚再说,他侧身拒看她,她说着却上前硬一把把他的后背搂住了:“反正你把药和面都吃了,再听我把话说完了,我就走,不然我不走!”

她抱得很紧,杨延宗挣了两下,她死活不松开,他胸臆间那把被疲惫浇下的火腾一下就烧起来,他恼了,恨道:“那你还要说什么?啊!还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