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第2/9页)

在玻璃箱中,有上百个发电块,每个都只有几厘米大小,在培养皿边缘环形排列。之后,圆环开始慢慢转动。在玻璃箱的后方,有一个引导环。它圆滑地扫过每个转动到这里的发电块的电刷,其上聚集的电荷随之被它引导出去,通过一根长长的超导线圈,到达隔壁的变压塔内。这些发电块聚集电荷的速度很快,当它们转过一圈,再次接触引导环的时候,又已经聚集了和刚才等量的电荷了。这样的过程会一直持续几分钟,转动才逐渐停止。

这些原理,都是郭进解释给我听的。他是电厂的工程师。每天都来投稿室检查设备的运行情况,再如实记录在工作日志上。他每天来的时间都和我差不多,有时候,我会故意留下来,陪他聊几句。

“小郭,你是刚来工厂不久吧?”我有一次问他。

“嗯,我去年才博士毕业。”

“哦,看着很年轻啊!想想我年轻的时候,唉……你知道吗,那时候还没有干我们这行的呢!”

“我知道。那时候主流还是核能发电。其实现在这种文字发电站诞生的时间不过几十年而已。”

“你是物理专业的?”

“不,微生物专业。”

“啊,是啊!我还是老觉得在电站工作的都是物理专业的呢。”

“那是你年轻时候留下来的印象了吧。”

“是啊,一晃几十年都过去了。对了,说起当年的那次核电泄露——啧啧,真是太惨了!”

“官方数据,伤亡30万。实际应该不止。所以之后才会有持续了几年的核安全争论嘛。不过好在那几个小行星上的幸运儿——据说是三个矿工——发现了天丝菌,”他笑眯眯地说,“98%的能量转化率,嘿!把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是啊是啊,还是你们年轻人能干啊!”我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冲他挥挥手,从旁边的打卡器上刷过我的身份卡。而刚才投入的稿件所激发的电量,转换成绩效工资,直接打入了我的卡里。

推开投稿室的大门,我一边往厂区里家属住宿区的方向走,一边构思着今天故事的情节和进展。我在路上经常会碰到正前往投稿室的同事,互相打声招呼,问一句:“你最近写得顺不顺啊?”然后笑着道别。

本来以为可以这样顺顺利利地干到退休,可是就在我四十五岁这年,生活的曲线却突然划出了一个不连续的拐点。

0.84~1.37(TH)

“小记,过来!”沈逸白向着王奕记喊道,“期末考得怎么样啊?”

王奕记摸摸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走过来;“还好吧。就是数学没考好。题出得太难了。”

“把卷子拿出来我看看。”

沈逸白看着小记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禁不住笑了。小记是他的表弟,是个性格有些孤僻的孩子。也许这跟他从小失去了爸爸有关。

他挺喜欢这个孩子的,小记很单纯,而且非常聪明。每次回来,沈逸白都会找时间来陪着小记说说话,或者陪他去岛上到处走走。那时候,他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普通小孩对待。但是自去年寒假,他才意识到,小记是多么特别。

“哥哥,你能看到那上面的圆圈吗?他们都说看不到。”

“在哪里?”

“就在那电线上。一圈一圈的,还在向外荡。就像水一样。”

他花了很久才意识到,小记看见的是电磁波。人的眼睛当然可以看见电磁波,但是仅限于波长在约400到700纳米长的波段。即所谓的可见光。输电线上辐射出的电磁波,波长远高于人眼所能看到的极限。可是小记却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那个寒假,他对小记做了很多测试。发现除了可见光外,他还能看到一个额外的电磁波段。这个波段的电磁波波长非常大,基本没有粒子性,但在小记的眼里,就像是一个个荡漾的水纹。

“咦,怎么水还没开啊?”

沈琼兰揭开电饭锅的锅盖,奇怪地嘀咕了一句,转身打开了电灯的开关,灯管挣扎着闪烁了几下,到底也没亮起来。

“小沈啊,你过来看看这是咋回事?”她冲着楼上喊道。

沈逸白应声下来看了看;“是电压太低了吧。我去问问我爸!”小记跟在后面,望着灯管轻声说:“圈圈好淡,都快看不到了。”

沈逸白的父亲是岛上电站的站长。实际上整个电站也就他一个人。小时候,沈逸白经常跟着父亲到处跑,不是电线断了,就是太阳能板被台风刮倒了。虽然是个小电站,但是维护起来也毫不轻松。岛上不能缺电。现在各家的电器越来越多,一旦电站出了什么问题,大家连吃饭都成问题。

沈逸白回到家的时候,沈军正一筹莫展地看着电站的总电表。

“爸,怎么回事?”

“唉,还不知道。村里的电压突然降得很低,但是电站的输出功率反而在增加。”

“是不是哪里短路了?”

“可能吧,我们沿路去看看。”

两个人沿着输电线仔细查看着,不时爬上电杆,用非接触式电表测量一下电压。岛上的用电量一般不大,所以输电线也不是高压电线。几根绝缘导线并排搭在一起。因为并不担心高压击穿的问题,电线之间的距离都很小。有时候会被台风吹得绞在一起,很容易短路。

“咦,那是什么鸟?”沈逸白指着停在电线上的一只黑色的鸟,“它把电线绞起来了!”

沈军也奇怪地看着那个黑影。岛上来来往往的海鸟很多,海燕、海鸥和信天翁是最常见到的,偶尔也有白鹭来这里歇脚。但他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全身漆黑的鸟,长得像乌鸦,但是身体比乌鸦更细长。

得把它赶走才行。沈军拾起一块石头,对着那鸟扔去。那黑影嗖的一下从电线上弹起来,向空中窜了出去,眨眼之间便不见了身影。

好快啊!沈逸白惊叹道。

沈军把梯子架在电杆上,先上去给电线断了电,然后找到那鸟所在的位置。绝缘层上有一道被什么锋利物割破的口子。他取出电工胶布,仔细把口子缠好,然后把几条绞在一起的电线理顺。

“好了吗?”沈逸白在下面喊道。

“好了。”沈军一边从梯子上下来,一边想着那道奇怪的口子。

科幻和奇幻

我是写奇幻小说出道的。

二十岁出头的时候,我写出了那本后来蜚声业界的《绿色的蝴蝶梦》。那本书创下了当时的多项纪录,包括每日发电纪录和总电量纪录。凭着这本书,我也跻身了一级写手的行列。那时候评上这样的职称还是件很困难的事,而我则是全公司最年轻的一级写手。

但是正如人们常说的:“你永远不知道外星虫子在想什么”。当我迈过四十岁的门槛,渐渐发现,自己小说的发电量正逐渐萎缩。后来人们注意到,虫子们开始喜欢科幻小说了,而且越硬越好!它们从凡尔纳开始读起,逐渐地过渡到威尔斯和海因莱因。几个月后,黄金时代的作品也完全被消化掉了。没关系,我们还有新浪潮,还有赛博朋克!这样撑了一年,以往科幻文本终于完全枯竭了——就像一百年前的煤矿和石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