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临走的时候,向思尧还是象征性地劝了劝程临,让他去自首。

“一粒麦子落在地里如若不死,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会结出许多粒来。”程临说道。

向思尧听不太懂:“你准备改行专攻农业了吗?”

“我肯定会被判死刑的,”程临说,“这样会带来很多麻烦,现在出现了很多性别极端主义,如果我突然就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会打着我的名号乱来。”

随后,他就关上了车门。前后排之间的挡板升起,车窗上也贴着膜,看不见外面的景色,让向思尧完全不知道身处何地,也失去了时间概念。等从车上刚一下来,向思尧就拨通了电话,把这话说给谭跃听。

“这是约翰福音里的,意思是你爸真的要变成邪教教主了。”谭跃说,“还准备亲自上阵传播教义。你还是快报警吧。”

“可是,”向思尧有些犹豫,“他说,让我下次把你也带过去,他来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不是说了,跟他无关吗?”谭跃还记得向思尧刚刚告诉他的,程临的那一番说辞。

“但他也看了你的检查报告,说数值的确不对。他挺感兴趣的。”向思尧说。

谭跃其实仍然不相信程临的辩解:“但我那时候确实突然就进入了分化状态,还对你进行了浅层标记。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不过这种陈年旧事,他们又不是侦探,也只能等下次再当面对质了。

向思尧倒是又想起电话里的那个调查员,连忙问谭跃:“你为什么突然被调查了?我刚刚跟调查员解释清楚了,应该没事了吧?”

“没什么事。”谭跃说道,又犹豫了一下,“你先回来吧,我再具体跟你说。”

“有点想你。”因为谭跃这句话,向思尧便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立刻就准备回去。

向雨婷试图拦住他,指着外面对向思尧说:“都这么晚了,天都黑透了,你要不明天再走吧。”

“不了。”向思尧不觉得自己今晚能睡得着,“我回去还有事情的,也请不了那么久的假。”

向雨婷又退而求其次:“那起码吃个饭吧,就在外面餐馆。”

向思尧看着手机上显示的车次:“以后吧。今天回去的车次只有最后一班了,我得马上打车过去。”

向雨婷看向思尧完全不打算商量,也只好听从他的选择。不过还是开了车,把向思尧送去车站。

这个城市对向思尧来说是陌生的,当他颇有兴趣地看着外面张灯结彩的街景,向雨婷突然说:“你是不是一直在怪我?”

向思尧没太听清问题,顿时有几分尴尬,只能“啊?”了一声,问:“什么?”

向雨婷的语气便更加沉重:“这么多年,我都没有管过你,连你到底在干什么都不知道。是我没有尽到责任。”

这话实在也没有说错,向思尧只能沉默,他也无意帮向雨婷辩解什么。

“我曾经很爱你爸爸,哪怕他很冷淡,我也自我安慰,想他是个天才,冷漠一点也没关系的,我来热情就好了。但好像现实不是这样的,后来我就累了,甚至看到你的时候,我也会想,这就是我人生失败的证明。”

而在那之后,向雨婷分化成了Alpha,人生突然就不一样了,连事业都有了更多的上升空间,跟现任的丈夫哪怕关系不和谐也不算什么大事,因为自卑怯懦的又不是她。日子就这么过了下去,而通讯录里的那个号码,她一直没有删,却也没有拨打过。如果不是因为意外,她恐怕永远都不会有那个机会再联系向思尧。

向思尧以前明明是很黏着她的,而且其实也很懂事。她跟程临离婚的时候,也是向思尧看出了她的犹豫,让她去过自己的日子。她到现在还记得,向思尧非要装成多不耐烦的样子,跟她说:“你都管我那么多年了,我每天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你要说什么,不如让我爸带几年,我还有点新鲜感。”

她才卸掉了心理包袱,一身轻地离开,从此再也不去回想那段失败的婚姻。

向思尧也不知道向雨婷怎么这种时候突然心情沉重,只能勉强安慰说:“我没想过那些,其实我觉得我从小到大挺好的,后来那几年也还行吧,这不没饿死嘛!”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也没犯罪,而且我还有对象了。所以你也不要再为过去的事情纠结了,还不如好好教育我那个弟弟,不然万一哪天真的跑去变性就麻烦了。”

未成年人真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向思尧的那个继弟,看到他回来以后,还抱着自己那袋失而复得的压岁钱,很是伤感了一阵。又让向思尧帮他看看手相,问他自己以后能不能分化成Alpha。

“这种东西是不可能看手相看出来的,程临来也不行。”向思尧说,“再说了,难道你分化成Beta或者Omega就要去死吗?”

“我相信那时候科学已经进步了,我可以去做变性手术。”弟弟这么说。

向思尧实在哭笑不得,一看弟弟的成绩单,居然还挺不错,起码比向思尧当年好了不少,这更让向思尧感到忧心。

这么一想,向思尧现在这个性别,跟任何人都不可能产生后代,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养孩子实在是太难了,谁也预想不到未来会出现什么让人头疼的局面,他已经有了有个未来会住在阁楼养老的父亲,就不要再给自己增加负担了。

走出车站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向思尧给谭跃发消息:“我晚点才能回来,你先休息吧。”

“但我已经到了。”谭跃回复他,“就在你前面。”

向思尧抬头一看,谭跃的车果然停在前方打着双闪,他连忙跑了过去。不过上了车,谭跃却说:“稍等一下。”

向思尧有些迷惑:“等什么?还要接别人吗?”

“不是。”谭跃指了指前方,果然有一个人影站在车前,但并不是向思尧认识的任何一位。

那位陌生人敲了敲车窗,等谭跃摇下来以后,对着谭跃严厉地说:“刚刚不都跟你说了这里不让停车吗?怎么还停啊?违规停车,罚款两百,自己去交。”

一张罚单利索地撕了下来,交到谭跃手上。谭跃态度非常好:“好的,辛苦了,您也早点回家。”

向思尧十分无语:“你都知道他要来了,怎么还停这儿。”

谭跃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说:“心情不太好,听到了也不想动。”

向思尧一愣,这才意识到,车里似乎有一股烟味。

“你抽烟了?”向思尧问,“怎么了?”

谭跃的声音很稳,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轻松的事情:“我可能要休息一段时间。被停职了。”

向思尧心里一抖:“为什么会这样,我以为都说清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