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郁枝：“……”
是女鬼吧？这绝对是女鬼吧？
她默默看着镜子，和趴在背上的少女对视两秒，突然闭上眼睛，在心里倒数五秒，再次睁开——
少女仍然没有消失。
不仅如此，她还向前凑了凑，充满血丝的眼睛里浮现出几分真诚的关心。
郁枝：“……”
怎么说呢……好像更惊悚了。
“我果然是做噩梦了啊。”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揉眼睛，像是没有看到背上的少女似的，拧开水龙头开始洗脸。
水流哗哗流下。郁枝弯下腰，正要伸手接一捧水，余光突然扫到一缕细细的发丝。
那缕发丝是黑色的，光泽很好，乍一看很容易和她自己的头发搞混，但她看得很清楚，那绝对不是她的头发。
因为那缕发丝是从她的肩膀上方垂落下来的。
没有猜错的话……那家伙此时正低着头，从她的背上探下脑袋，隔着头发直勾勾地盯着她。
这还真是，想无视都无视不了了。
郁枝深吸一口气，抬手关上水龙头。
双手撑着洗漱台，她抬起脸，再次看向镜子。
镜中的少女对上她的视线，不知怎么，居然扭扭捏捏地向下躲了躲，然后从她的肩膀后面探出两只眼睛，小心翼翼地、一瞬不眨地盯着她。
你还害羞上了？
郁枝有些无语。
但不管怎么说，对方没有上手害她，也没有故意吓她，起码这一点就要比昨晚那个护士强上许多。
说不定是个好鬼呢？
怀着积极乐观的心态，郁枝对着镜子，慢慢开口：“你好？”
少女原本正眼巴巴地看着她，一听到她的问候，立即缩回她身后，连眼睛都不露了。
郁枝：“……”
鬼的心思真难猜啊。
她沉默半秒，继续道：“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少女躲在她背后，一动不动。
好沉。
郁枝微微蹙眉，语气保持平静：“听不懂？”
后背传来细微的颤动，似乎是少女在摇头。
郁枝不理解了：“到底是听懂还是听不懂？”
似乎是她的语气有些不耐烦，背后的少女突然一颤，然后慢慢探出脑袋，可怜兮兮地点了下头。
郁枝快速一瞥，发现她的眼底居然还有泪花在闪烁。
……至于吗，她又没骂人！
出乎意料，女鬼的心理似乎格外脆弱。看来为了稳住对方的情绪，她还是稍微温柔一点比较好。
郁枝若有所思，再开口时，脸上的神情变得格外柔和：“好孩子，别害怕，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似乎是受到了她的鼓励，少女没有刚才那么胆怯了。她鼓起勇气，对着镜子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郁枝：“你不会说话？”
少女点点头，表情变得沮丧。
郁枝想了想，说：“那你会写字吗？”
少女闻言，眼睛一亮，顿时连连点头。
会写字就好办了。
郁枝：“那你可以把名字写到镜子上。”
少女听了，乖乖越出半个身体，伸出惨白发青的手指，在镜子上认真地一笔一划。
写完后，她迅速缩回到郁枝背后，然后转过脸，期待又紧张地看着郁枝。
像是个渴望夸奖的小女孩。
郁枝无视她的目光，抬眸向前看去——
猩红的血液铺满了整面镜子，血迹斑斑，组成两个狰狞的大字——“小红”。
“……”
郁枝第一次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居然叫小红……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吧？
她看向背后的少女，目光专注而严肃：“你叫小红？”
小红郑重地点了点头，眼神无比真挚。
郁枝：“……你是不是有一个喜欢家暴的爸爸？”
小红点头。
郁枝：“是不是还有一个被家暴致死的妈妈？”
小红点头。
郁枝：“你是不是被你爸用酒瓶打死的？”
小红疯狂点头。
郁枝：“……”
都对上了，分毫不差。
她的心情顿时无比复杂，忍不住看向镜子，将少女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瘦小的身子，漆黑的长发，灰白的棉布裙。
这种造型在女鬼中简直平平无奇，所以为了增加辨识度，她在设计的时候还特意为小红添加了一条细细的麻花辫。
刚才小红一直躲在后面，现在探出整颗脑袋，那条麻花辫也从凌乱的发丝里显露了出来。
这还真是她设计的“小红”啊。
郁枝扶额，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怪不得总觉得那三条规则那么熟悉……
“小红，你认识我吗？”郁枝开门见山地问道。
小红闻言，立即用力点头，猩红的眼睛闪闪发亮，看上去有点吓人。
郁枝：“……”
忽略对方的卡姿兰大眼睛，她又问：“那你想杀我吗？”
小红急忙摇头，麻花辫被她甩得来回摆动，看上去居然有一丝诡异的可爱。
郁枝顿时放心了。
“所以这里的注意事项，也是你制定的？”
小红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偷觑郁枝的神色。
一副生怕被她责怪的样子。
原来如此，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郁枝回忆着自己的手笔，心情颇有些复杂。
她在《怪物模拟器》中，也设计过一个叫做“小红”的女鬼。
这个女鬼年龄不大，被家暴父亲打死的时候只有14岁。
因为从小便渴望亲情与温暖，弄死亲爹后，她便辗转于无数不幸的家庭，为他们制定三条“幸福之家”守则。守则的内容可以不同，但必然围绕“乖孩子，好妈妈，好爸爸”这三点原则，不能脱离主题，否则就会失去效力。
这也是郁枝一开始没有对那三条注意事项过于怀疑的原因。
谁能料到，游戏里的小红居然会跑到疗养院呢？
没想到自己亲手设计的怪物居然会出现在现实世界，而且还认识她这个设计者……
郁枝的第一反应是：绝不能让异常管理局知道这件事。
否则，他们一定也会把她当成异常，将她和小红以及其他异常物关在一起。
“小红，这里的医护人员是不是被你控制了？”郁枝看着镜子，低声问道。
小红认真点头。
果然。
所以她们才会对她言听计从，还给她提供那么多好吃的……
——嗯？等等？
想到这里，郁枝突然脸色微变。
她看了一眼小红，然后径直走到门前，握住把手，毫无预兆地打开了门。
“你在里面干嘛，怎么磨蹭到现在才出来？”
季嘉容站在门外，一脸不悦地看着她。
“便秘，不行吗？”郁枝扫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走向餐车。
很显然，季嘉容看不到小红，这也是她为小红设定的被动之一——可以选择性地隐藏自己，没想到在这里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