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屋内安静得像是死气沉沉的潭水,空气像是凝结成冰。

新人们眼眶微红,死死的咬住了下唇,不敢让那细弱的哽咽声发出来。

考核官于他们而言,就像大象之于蚂蚁,巨树之于蜉蝣。他们只得一味的忍气吞声,唯唯诺诺,就算是挨打也要露出笑脸。

尊严?

比得上活下去吗?

然而连他们自己都放弃的时候,竟有一个人出手了。

就算这只是出自殷长夏自己的想法,并非是为新人出头,但在一定程度上,的的确确是拉了深陷泥泞的他们一把。

何其不幸遇到魏良,何其有幸遇上殷长夏。

这竟然是同样一场游戏。

壁橱上的银烛台结挂着灰色的蜘蛛网,底下的壁炉的柴火被烧得通红,火苗犹如蛇的信子,滋滋的舔着灶底。

一时之间,那团火也像是烧在了他们的心上,让原本该死寂下去的东西又熊熊燃烧起来。

其中最受震动的,自然是被当成靶子的王昆。

他牵动着受伤的嘴唇,眼睛通红的说:“我……”

郑玄海朝他摇头,示意他安静。

王昆这才紧紧闭上了嘴,可说出来还好,无声之间内心翻涌的情绪反倒更强烈了。

王昆刚刚是默认魏良会对他动手的,毕竟那可是考核官啊,想怎样对待新人都是他的权利。

自己能从墓地捡回一条命,都已经是苟延残喘。

没想到的是,殷长夏竟然会为他出头。

王昆死死的低着头,想要大声宣泄——

如果、如果早点遇上殷长夏就好了!

因这剧烈的疼痛,魏良总算是从那种被狂气所影响的状态醒了过来。他犹如堕入旋涡一样,立马就感受到了这个博物馆不对劲。

然而还未等他细想,魏良又被下一波的暴躁给淹没:“你疯了吗?”

“就算你把他们视作狗,可以随意供你发泄,但这条狗好歹也是我辛辛苦苦救的。”殷长夏话音一顿,“打狗还要看主人,不是吗?”

魏良反抗着,双臂不断用力,想从这种屈辱的姿势里挣脱出来。

考核官竟然当着新人的面儿互殴,简直闻所未闻!

殷长夏拽起了旁边的瓷片,抵在了魏良的脖颈,一脸无辜的说:“我们要不暂时休战?”

魏良眼皮直跳:“……”

他无法忽视这冰冷的瓷片,像是轻轻一划,便能让他的动脉大出血。

魏良阴冷的提醒:“考核官死亡,游戏的规则会变弱,鬼怪也会变得更凶残。”

殷长夏:“我知道啊。”

原以为殷长夏听完就会松手,可他的回答彻底令魏良惊了。

殷长夏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规则,都是魏良在家园里,花了许多阳寿才买来的情报。

殷长夏一个新人,不可能有那么多富足的阳寿。

如果不是投靠了大佬,就是他在新人场,就有考核官死亡!

然而吃惊只是短暂的一瞬,魏良再度被狂躁淹没,无法忍受自己受到此等屈辱。

他在新人场的时候,就被考核官随意对待,甚至为了活下去出卖肉体,通关时几乎精神崩溃。

魏良的心里有无数的怨恨。

凭什么只有他变成了这么扭曲的样子?

那时的他就暗自发誓,要让当初的那些人付出代价。

他忍辱负重,成功投靠了家园一位C级玩家。在他面前低头哈腰像是一条狗,魏良而后羽翼渐丰,在成功拿到B级道具,便立即反咬了一口,立即把提携他的C级玩家害死。

恩人?

狗屁!

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魏良也继承了那个C级玩家手里的全部家当,大量的阳寿和稀有的道具。

魏良手里只是没有载物而已,实力并不能小觑。

听到殷长夏的话,魏良阴冷的说:“好,休战。”

如若殷长夏放开,他就立即反击。

他要让殷长夏这张漂亮的脸在自己面前哭出来、磕头求饶,然后让他像当初的自己一样,为了活下去出卖一切。

就算有郑玄海又如何?

他手里握着一个可以夺取别人载物的道具,只要没有进行到第二步对接,他就能把东西给夺过来!

可等到魏良说出这句话过后,殷长夏仍未松开,甚至朝着时瑶招了招手:“你示范一下,刚才是怎么示弱,让魏良放开你的?”

时瑶没想到自己被点了名,浑身僵硬的走了过去。

新人当中,没人比她更害怕考核官了。

时瑶死死的低着头,耳膜里发出嗡嗡声。

汗水顺着下颚滑落,她的身体起了一系列的生理反应,鸡皮疙瘩爬满身。

时瑶:“说……”

殷长夏:“什么?”

时瑶咬咬牙,一副‘我豁出去’的表情,终于把那句话道出:“说,谢谢你打我!”

魏良没想到殷长夏这么嚣张,快要被怼得心肌梗塞。

他再次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妈的,你……!”

殷长夏拿着瓷片,直接戳到了魏良的动脉,那薄薄的肌肤里立刻就渗出了血珠。

殷长夏:“别动,我怕我手滑。”

魏良:“……”

危险太接近了,瓷片又十分尖锐,魏良吞咽了一下口水,疼痛感让他的理智再度上线。

殷长夏这个疯子,竟然真的敢戳。

会死的。

这个念头一旦植入了脑海,魏良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殷长夏坐在魏良的身上,向郑玄海要了一把糖,掏出一颗递给了时瑶:“奖励,要吗?”

时瑶:“……”

她好像有被甜到。

时瑶哪敢拒绝?

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掌粘腻的汗水,伸出双手恭敬的接下了那颗糖果。

时瑶仍有些紧张,考核官给的,不会有毒吧?

可如若不吃,恐怕会得罪殷长夏。

时瑶纠结万分,又极度害怕的看着手里被鲜艳色调的糖纸所包裹的糖果,手掌迟迟这样平放着,完全不敢合拢起来。

丛林法则告诉她,越是有毒的东西,一定越鲜艳。

这颗糖,一定有问题!

时瑶内心苍凉到了极点,觉得自己就算是死了,也要护下时钧,在殷长夏这儿刷一刷好感。

她很快便剥开了糖纸,认命似的把那颗糖果丢到了嘴巴里。

时瑶退到了人群当中,新人们自然也跟她想的一样,有些同情的看着时瑶。

哎……

可怜。

压抑的气氛在屋内蔓延,他们只觉得犹如站在悬崖边上,稍不留神便会掉落下去。

殷长夏把目光重新放到了魏良的身上:“都有人给你示范了,还学不会?”

魏良眼睛赤红,仍然扭着不肯开口。

与此同时,博物馆的时针终于指向了十二点。

外面响起了悠远的钟声,清脆得犹如在敲击一块巨大的玉石。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