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佬重生了

墨色笼罩天空,大雪覆盖地面。远处金红灯火明灭璀璨,似乎隐隐还能听到欢声笑语;高崖之上却是寒风呼啸,鹅毛般的雪花打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铿——”

浓墨般的夜色中雪白剑光骤然亮起,沈不渡侧身避过一剑,待看清那暗影中的面容时心神猛的一震:“你——”

那人不答,满载着杀意的剑光再次袭来!

“噗呲”一声比落雪还细微的声音,剑尖刺入皮肉,鲜血随长刃喷涌而出,一滴一滴落在雪地上,艳丽的如同一盏燃烧着的莲花灯。

“师父。”那人握着剑柄的手修长有力,冰冷苍白的没有一丝温度,“……对不起。”

——

正午,烈日当头。

滚烫的光线把土褐色的大地烤的近乎冒烟,附近有方干了一半的水塘,几只蛤|蟆躲在枯荷下面有气无力的叫着,应和着远处树上隐隐约约的蝉声。

沈不渡一动不动的躺在路边,盯着天边慢腾腾飞过的一只秃毛鸟,许久后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他死而复生了。

沈不渡,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顶级大佬,身上拥有无数闪瞎人眼的光环和传奇色彩:十六岁一战成名,锋芒毕露;二十岁继任天涯沧海门掌门,轰动全界;二十五岁率领修真各派击退鬼族,被推奉为仙首;二十六登顶风云榜第一,成为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高手——

煊赫至极,风头无两,其在修真界中的声名和地位,再无第二个人可与之比肩。

然而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因为在二十八岁那年的元夕节,他死了。

被自己悉心教导的大徒弟、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以及互引为知己的好友联手搞死了。

隔了一世,那些风流繁华、热闹鼎沸都如潮水退去,渐渐变的模糊苍白,只有某些片段鲜明如初,深深烙在脑海里,片刻不停的来回放映着——暗夜里劈面而来的雪亮剑光、崖顶呼啸席卷的狂风暴雪、散发着猩红颜色的古老杀阵、狰狞扭曲到陌生难辨的面容……

或许天气实在太热,沈不渡突然觉的有些胸闷气短。他轻轻叹了口气,重新闭上了眼睛,继续当一条躺在路边的、马上就要被烤成干的咸鱼。

刚恢复意识时,沈不渡就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身体。这具身体的主人是新死,尸体尚且热乎着,他这条游魂不知怎地回事,稀里糊涂的就占了人家的壳子。

若是其他人,正逢鼎盛时陨落,又意外获得重生的机遇,恐怕要惊喜至极,恨不得立刻东山再起、报仇雪恨,将所有背叛自己的人全部踩在脚下,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复仇之战。

但沈不渡没这个打算。

他只觉得好没意思。

总有人说沈不渡是全天下站的最高的人,说他什么东西都得到了——修为、地位、名声、财富、际遇……样样都是极致,样样都到了别人穷极一生也无法抵达的地步。他也曾觉得自己一辈子活的还算不错,却从没想过最后会落得个这般结局。

人心难辨,人心易变。

还是说,一个人得到什么,就必须要失去另一些东西来等价交换?

身体异常疲惫,呼吸愈发困难,喉咙干涩疼痛的像要冒烟。这具身体属于一个普通人,未筑灵基,未结灵丹,身上似乎还有一些旧伤,又在大太阳下炙烤许久,眼见就要有气出没气进了。

不过……这样也好。

沈不渡想。

反正他也没什么重活一次的兴致,不如早点断气,也好让这位兄台入土为安,两相欢喜。

这么一想,他便更坦然的放松了身心,双手规规矩矩的交叉于腹,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了等死中。

——

“宋叔,他还要多久才能醒?”

“这位公子已经昏睡了三天,但用药后伤势已有好转,我估摸着今天差不多就该醒了。”

“星宇哥哥,这个大哥哥长的好好看,睫毛好长喔。”

“嘶……三宝你别碰,当心惊扰了人家——”

沈不渡已经被惊扰了。

他只觉得耳旁一直有人在窃窃私语,聒噪的很,睫毛也被摸来撩去,痒的难受,于是干脆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三个脑袋齐齐被惊的往后一仰,随即脸上漾出浓浓的喜悦,异口同声道:

“你醒啦!”

沈不渡神色不动,一个呼吸间已经迅速将眼前三个陌生人过了一遍:

年纪最大的男子身上有草药的清苦香,指缝里残存着植物绿色的汁液,见自己睁眼后第一时间伸手想替他把脉,应该是个医师;

十四五岁的半大少年神态略显紧张,然面色红润,眼眸清亮,精神气很足,虎口有薄茧,看得出是个常年练武的;

趴在自己枕边的小孩看上去只有四五岁,但口齿清晰,神情灵动,眼神里有不同于这个年龄段孩子的清明聪慧,要么是富豪之家从小用天材地宝养起来的,要么——这小孩不是人。

三人完全不知道一个照面间自己已经被看透了,他们只顾着为眼前青年的苏醒而欣喜。宋易凡收回手,松了一口气笑道:“醒了就好!怎么样,你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饿不饿?想吃东西吗?”

他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语气里的关切却并不作假。虽然活下来并不是沈不渡的本意,但以他的教养和性格,绝不会不分好歹的向对自己散发善意的人发脾气。于是他微微笑了笑,低声道了句:“我没事。是你们救了我吧?多谢。”

宋易凡连连摆手,听出他嗓音有些哑,便让那少年去给他端杯水来。少年立刻麻利的去了,回来时发现沈不渡已经从床上坐起来,静静的盯着他看,顿时有点手脚无措,差点把杯里的水洒出来,微红着脸把水递过去,紧张道:“请、请用。”

沈不渡接过水道谢,垂下目光不再看他,少年这才不那么紧绷了,手指捏着衣角,悄悄松了口气。

比起少年面对陌生人的内敛害羞,旁边的小童反而要活泼大胆的多。他用短胖白嫩的手指挨个指着三个人,软声软气的介绍道:“我叫阮软,小名三宝,今年四岁啦。这个是李星宇哥哥,这个是宋易凡叔叔。我们在水塘边发现了昏倒的你,就把你带回来啦。”

宋易凡温和补充道:“我是个蹩脚大夫,见你身上有些伤,脉象亦十分虚浮,便给你用了些药。如今醒了便好了,公子可方便告知你的名姓,家在何处?待你休息好了,我们便送你回去。”

眼前这个年轻人,虽一身狼狈的昏倒在路边,身上的衣物却做工精致,周身更有一股沉稳从容的气质,想必出身不俗,故宋易凡以“公子”相称。

沈不渡指尖摩挲着茶杯,正思索着编排个什么身份好,突听那叫阮软的孩子出声道:“沈……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