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新)(第2/3页)

京城诸城门关闭,禁严,城中必然是发生了重大的事故。眼下苏家和陛下斗得两败俱伤,正是他入京坐收渔利之际。

三日后,叱云成遂杀躲藏在他处的定国公薛玚祭旗,打着入京勤王的旗号,率领军队浩浩荡荡往京城进发。

那原先随父亲藏匿在凉州的定国公次子薛鸣却侥幸逃脱,往北而走。叱云成为免夜长梦多,派了人去追杀,但也未因此放弃队伍的东进。

京中似乎乱作一团,自凉州出发半月有余,仍未接到任何来自朝廷的命令。叱云成如入无人之境,率领大军,继续向东挺进。

叱云月将父亲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心中失望不已,却还假意服从,一面暗中与朝廷及正向凉州赶来的岑治发书,将军队的行踪透给对方。

就在两军即将与秦州相遇的那个白日,军队在林间稍作修整时,叱云月找到了父亲:“阿父是真打算入京勤王?”

当着女儿的面,叱云成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勤什么王。”

“当年,我叱云家祖上原也是一方霸主,兼有凉州、并州之地,老祖宗们不思进取,做了太|祖的狗,纵有吞灭江南之功,却只给了凉州这块地。然而,陈郡谢氏却能享有吴地这等富饶的土地,只因太|祖皇后的缘故。便是到了这些年,家中也还能出皇后,连谢云怿一个旁支都能封侯。”

“而我叱云家,却要被削王爵为公爵,连你母亲……朝廷也要逼她与我和离,硬生生拆散我们!”叱云成怒火中烧地说着,说至激动处,不由得握紧了拳。

“拓跋家,真是欠我叱云家太多了。这次你阿父入京,便是要将叱云家应得的拿回来。”

不,不是的!叱云月在心里拼命地反驳。

陈郡谢氏获封吴地是因其本就是太|祖南下的盟友。太|祖也封了先祖为异姓王,直至到了祖父时才降王爵为公爵,且依旧世代与叱云氏联姻,父母和离也是母亲自己的选择,谢伯父封侯更全是靠自己的本事,朝廷没有半分对不起叱云家,阿父又岂能把一切都怪罪到朝廷头上?!

而自来到凉州以来,见了父亲的种种违背人臣之举,叱云月实也再难欺骗自己。父亲,哪里是她从前以为的忠臣义士。

他和先帝和嘉王瑞王和京兆苏氏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为自己的野心汲汲营营不顾家族与将士死活的乱臣贼子。

她没有再劝解一句,修整结束后,继续带领军队行军,为父亲断后。

大军衔枚疾走,终于未时一刻在秦州城外与率军前来的岑治相遇。

“叱云兄,好久不见。”他骑在一匹高头骏马上,覆身的甲胄遮去了他瘸掉的右腿。凤翅盔下双目清亮,仪观伟然,顾盼风生。

“是你啊。”

两军在宽阔的平原上隔着离离秋草对峙,如同被桥隔开的洪涛秋水。叱云成眸子微眯,握着马鞭的手攥得微紧。

先前斥候来报,说对方的将领是个瘸子时他便猜着是他了。不想嬴衍还真放了他来,看来倒真是穷途末路。

于是道:“怎么,朝中是没有人了吗,竟放了你来。”

“是啊。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嘛。何况我也不老。”岑治气定神闲地笑着,手抚马鞭,身在马上,谈笑间,似乎是当年那个逐柔然七百余里的不败少年又回来了,“岂能坐视这大好江山再起狼烟,沦为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的逐鹿之所。”

“你想入京,那就请先过我这一关。”

话已然说至这个地步,多言也是无益。叱云成脸色渐渐凝重下来。

却是此时,一支冷箭自背后凌厉破空,叱云成避闪不及,一箭贯至左肩,肩上顿时传来一阵剧痛,他惊愕地回头,转瞬便已明白箭之所来。

“阿月?”

“你在做什么?!”

重重如密云堆集的军队自中心散开,散出一条道来,露出大军尽处、手执弯弓策白马的叱云月。

“对不住了,阿父。”她按下弓箭,头盔下的妩丽双眼英气无比,语气却毫无感情,“儿实不能做乱臣贼子,更不能眼睁睁瞧着这十余万将士跟随你赴死。”

“你、你!”叱云成按着那方被射中的肩膀,气到近乎失语,“为了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根本不爱你的男人,你竟要背叛你自己的父亲么?!”

“阿爹错了。”叱云月漠然以视,“女儿是为了国家,而非陛下。”

“陛下早就料定您要反,派女儿回来,就是想给您最后一次机会。眼下,陛下也好端端的在洛阳城里等您,儿实不能瞧着您一错再错了!”

“很好!”叱云成气得连说了几个好字,“你如此冥顽不灵,那也休怪为父不念父女情分!”

震天鼓声已响,官道上沙尘腾腾,杀声震天。

短刃相接,原上半人高的秋草也在刀光剑影之中悉数斩断,被乱洒的鲜血泼成秾丽的嫣红色。秋阳照下,连血光也透着迷离朦胧。

两军合击之下,叱云成所率领的前军很快便败下阵来。叱云成策马欲逃,也被背后一只冷箭一箭放倒,挣扎着回过头时,却是岑治单手挽着马缰于乱军之中缓缓策马而来,笑得颇是玩世不恭:

“哎,老头子我腿虽废了,这跟了我大半辈子的射术可没有废。明月兄,对不住了。”

明月是叱云成的字。

他这嘻嘻言笑的模样像极了少时二人比赛骑射侥幸赢过自己的情形,叱云成怒火中烧,挣扎着欲从地上爬起:

“你这个瘸子,靠了我和高阳的女儿才赢了我,又得意什么!”

“高阳”二字令岑治眼中笑意微微一滞,却也只是一瞬。他命身旁的亲卫:“带走。”

“小将军。”

战场已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他在马上遥遥向着策马过来的叱云月抱拳见礼。

叱云月明艳英气的脸上犹沾着厮杀间染上的鲜血,收起红缨枪,勉强一笑,算是回礼。

“谢伯父,你先带着我爹回京城吧。我得回凉州一趟,周侍郎一个人留守,我不放心。”

父亲既已伏罪,眼下的当务之急,乃是尽快赶回凉州稳定局势。

叱云氏在凉州势力根深蒂固,凉州之西还有十几个小国,向南则是吐谷浑,若皇帝病危、凉州公谋反被擒的消息传出,且不说凉州内部是否稳定,再起外战更是罪过一件。

两军就此分别,岑治带了被俘虏的叱云成与凉州军回京复命,叱云月返回凉州,稳定局面。

是以,当凉州军战败伏罪的消息传至洛阳,尚在徽猷殿中“养伤”的帝王心情大好,连伤情也似一夜痊愈,牵黄犬,策玄马,亲自出城十余里迎回了出征的岳丈。

叱云月返回凉州后,与留守凉州的周沐配合,很快便雷厉风行地揪出了一批叛乱余孽,执送京师。